免费9年的闲鱼，第一次开始面向卖家收费了。

近日，闲鱼App正式发布公告称，闲鱼社区将从2023年6月6日起正式对部分商家实行收费政策。

即：在1个月内，闲鱼社区账户下产生的成交订单数量大于10件且累计成交金额大于10000元的卖家。达到收费门槛后，针对当月超出收费门槛的成交订单，以每一笔订单实际成交额为基数收取1%。

很明显，这条收费政策，针对的就是高频且高额交易的“职业卖家”。

如今打开闲鱼搜索商品会发现，曾经那个“线上跳蚤市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职业商家”用“清仓”“分手”等故事包装，售卖全新商品。

闲鱼不反对他们入驻，却也不想白白将流量送出去。此次收取服务费，闲鱼的目的很明确：卖东西可以，但要想白薅平台流量的羊毛，不行。

一单300元，全归自己

2020年，经朋友介绍，00后小青一边上学，一边在闲鱼上做起了“职业卖家”。她店铺的主页上大多都是价格低廉的日用品，包括拖鞋、饰品、筷子、遮阳伞等。如果主页没有合适的物品还可以私信她，“我基本都有”。

每成交一单，小青获取的利润从几元到几十元不等，如果碰上需求量大的买家，她一单能挣300元。她说，对于他们这种微小商家而言，在闲鱼开店最有利的是，平台不收取任何费用，所有收益都归自己。

在闲鱼，像小青一样的“职业卖家”并不少见。有人标注“店铺经营不善，清仓甩卖”；也有人哭诉，自己与男友分手，上架二十多条手镯，而这些商品大多都是全新出售。

随着更多的中小商家一拨又一拨地涌进来，闲鱼最原本的二手属性也开始被淡化。

这不难理解。首先，从成本考虑，入驻闲鱼确实是更优选择，许多商家都看中了它免费的“摊位”。

若在电商平台开店，根据最新规则显示，商家需要根据店铺月销售额缴纳阶梯制度的保证金，以成交量的不同，保证金通常在500元-5000元之间。

如果是新店，还免不了通过各种成本投入，试图增加订单量与曝光度，这对中小商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有小商家告诉《凤凰周刊》记者，在618、双11等大促活动中，他们甚至需要贴钱促销，最后却只能成为大品牌的陪跑。

相比而言，闲鱼本身也是一个巨量App，但这里的卖家售货则无需缴纳保证金，只要通过实人认证，没有因为违规行为而阻碍交易的用户都可以正常地售货。

同时，闲鱼的流量在于商品本身，卖家与卖家之间的竞争不需要通过砸钱跑出圈，相对是公平的。

其次，闲鱼的推送机制，也为“职业卖家”提供了合适的土壤。

一位店主摸索出闲鱼流量分配的规律，主要是综合多方因素进行打分，根据得分高低分配流量。而打分的因素包括：关键词匹配度、个人信用、在线时间、浏览量、收藏量、评论量、私聊用户量等。

这就意味着，卖的货品越多、越广，商品被推送到买家面前的可能性越大。相反，只卖一两件同质物品的个人卖家几乎没有竞争力。

尤其是闲鱼推出“鱼小铺”功能后，卖家上架商品数量从50个提升至500个，并提供商家后台管理，以及对商品进行分组管理、专业看数据分析数据、粉丝管理、粉丝抽奖等的私域流量运营工具，更给了“职业卖家”发展空间。

而想在闲鱼开店，连拿货成本也可以直接省去，小青就是这样规避货物积压的风险。有店主指出，市面上的闲鱼无货源模式95%都是从拼多多拿货，搬运到闲鱼赚差价。但这样做的缺点也很明显，利润率不高，一件只能赚10—20元，太高利润的产品在闲鱼不好卖。

不断地摸索和适应过程中，闲鱼正在变成“职业卖家”的栖息地。

“想薅羊毛，你可以离开”

当“职业卖家”聚集越来越多，闲鱼的管理难度就越来越大。

其中卖假货、有质量问题的现象屡禁不止。目前在黑猫投诉上，与闲鱼相关词条有超过11万条投诉，有人从“代购”手里购买的面膜，到手鉴定是假货；有人买电池，收货的时候发现已经鼓包了。

与此同时，与之相伴滋生的很多二道贩子，更一直是闲鱼的一块心病。他们在闲鱼低价收高价卖，不止产品不能保证质量，更扰乱了闲鱼二手市场价格，也带坏了闲鱼的市场风气。

于是，对“个人卖家”与“职业卖家”，闲鱼开始实行区分制管理，即针对“职业卖家”收费。

闲鱼总经理季山解释道，这并不是要一次性把“职业卖家”都清理走，而是闲鱼希望他们能够用更商业的逻辑做生意。“我们收的基本费用是很低的，这是平台的态度，也是对平台一部分商家的治理。如果你想薅平台流量的羊毛，我们并不欢迎，你可以选择离开，我觉得这也是一个信号。”

从另一个层面来看，闲鱼开启收费模式，也就意味着，二手市场彻底告别了无条件的免费时代。

在此之前，大多二手电商平台早早就开启了收费模式。

孔夫子旧书网对于个人卖家开设的“书摊”收取每笔交易总额5% 的交易费；转转收取0.6%的转账服务费；二奢电商平台抽佣则更高，红布林的佣金经过几轮调整，目前是抽取20%，并且设置了50元的最低抽佣。

在阿里巴巴宣布改组为“1+6+N”结构，闲鱼也需要自负盈亏的背景下，外界有人推测，这是闲鱼开启了新的商业化通道。

季山否定了这种说法，“闲鱼不希望通过抽佣来跑通自己的商业模式。这个费用不是为了闲鱼商业化模式设置的，而是要分摊平台纠纷判责以及交易手续费等的运营成本。”

电子商务交易技术国家工程实验室研究员赵振营向媒体分析，从国外大型二手电商平台的商业化模型来看，其核心的主要利润来源还是在平台抽佣，但以1%抽佣的情况来看，闲鱼在平台交易方面的投入，是必然要远远大于其抽佣来源的。

而季山也透露，闲鱼主要的商业化模式会是通过增值服务来收费，比如闲鱼作为平台，提供在平台上交易的商品的验货服务。

以二手奢侈品行业为例，目前闲鱼平台上提供的验货宝服务，需要卖家将商品寄给第三方检测中心检测。根据奢侈品交易金额的高低，收费在76元/单-136元/单不等。过去，商品是否检测主动权在卖家，而今买家也能选择是否需要验货服务。

而接下来该怎么赚钱养活自己？选择怎样的商业模式？闲鱼内部也在思考。季山表示，“这件事情从去年开始就讨论，今年有更明确的落地方案。”

再回社区起点

在盈利之前，闲鱼目前的重心还是放在了扩大规模上。

据闲鱼最新发布的数据显示，其用户规模已经突破了5亿，其中95后用户占比已经达到了43%，在这43%当中有22%的用户是00后群体，月活方面为2500万。

季山在接受采访时认为，闲置交易的用户规模远远没有到天花板，月活数量也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所以他期待闲鱼的用户增长规模和活跃数这两个数值，能在未来3—5年内实现翻倍。

具体到行动，闲鱼则推出了社区化产品“海鲜市场”，并升级了“会玩”社区。前者为一个社区化板块，用户可以参与包括社会热点话题、兴趣热点话题、新物种和新副业、羊毛热点话题等分类组织，通过趣味组局，以拼单、交换、求购等新鲜有趣的方式交易及发布场景；后者为达人社交与带货板块，用于用户与达人交流，增加用户黏性从而促成交易。

据季山介绍，升级后的闲鱼要围绕“交易”和“社区”双轴发展，与用户一起共建兴趣交易和交流的新社区。

做社区的概念，并不是闲鱼第一次提出来。

成立之初，闲鱼创始人谌伟业曾希望，“闲鱼是金庸世界里的风陵渡口，一个人人都可以敞开心扉，没有拘束，自由自在交易自己的一切的集市。”

但很可惜，事情发展得并不太顺利。2019年闲鱼创始人谌伟业离职，闲鱼被交到了原淘宝直播及内容生态事业部资深总监陈镭手上。仅过了一年，2020年9月陈镭离职，闲鱼改为原淘宝特价版负责人靳科接手。2022年3月，闲鱼又被划分给阿里副总裁刘博。

在一次又一次换帅、换战略的过程中，闲鱼“迷失”了自己。

先是2020年闲鱼的“鱼塘”存在用户门槛低、虚假宣传、涉黄涉骗、灰色交易等诸多问题，在业务运营模式的安全评估下，闲鱼主动关停了该业务，相当于直接断了社区发展的一大途径。

之后有媒体爆出，靳科上任后，张勇批评其在2021年“6·18”大促期间乱花钱，“花钱的时候DAU（日活跃用户数量）涨了，钱一停日活应声下跌。”

兜兜转转多年，闲鱼又回到了原点，继续在社区、内容层面下功夫。

值得一提的是，闲鱼底层逻辑的“交易”不会改变。无论是“海鲜市场”，还是“会玩”社区，闲鱼都是通过兴趣、故事和氛围，建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激发用户的购买欲。这注定了它与以内容社区起家的小红书选择的不是一条路。

季山说，“在每个热点之下，有很多用户会把与这个热点相关的商品挂出来，最终一定会回到交易的方向，这是我们最核心、最本质的思考。”

（应受访者要求，小青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