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作为核心国家价值高居美国文化的圣坛。法律本身有多纯粹，美国的法律就有多纯粹——公正、准确，因此毋庸置疑，就像十戒。法律官员辩论司法尊重等细微问题，但几乎从不询问医生、教师、雇主或公民领袖，法律是支持他们还是阻碍他们。

然而，美国人日常看到的是另一种现实。法律太过晦涩而难以理解，太过复杂以至于有大批法务人员的大公司都难以遵守。法律非但没有保护受害者，反而成为错综复杂的绊网，被出于自私目的的人玩弄。法律非但没有促进自由，反而让美国人恐惧和防备。

因为法律正统观念与法律机能障碍之间存在这样鲜明的反差，最高法院大法官尼尔·戈萨奇和他的助手贾妮·尼采的新书才如此重要。在《过度裁决：过多法律的人道代价》一书中，戈萨奇和尼采宣布一个姗姗来迟的消息：法律的皇帝没穿衣服。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法治彻底变成一本指令手册。法律并不定义开放的自由领域，而是取代自由。一个在本地图书馆用一只宠物兔为孩子表演魔术的小镇魔术师，必须像一个马戏团那样遵守相关规定，包括获得联邦执照；如果他的兔子需要旅行，要提前告知相关机构；制订28页的“灾难救援计划”。

与纽约州的家庭果园相比，这名魔术师的工作还算轻松：果园有13块剪贴板，以密切关注大约5000条规定。按照戈萨奇和尼采的描述，法律太多与没有法律效果类似。

当权者可以行使专断的权力，正如他们在书中强调的：一名勉强谋生的渔民把72条尺寸略小的鱼当中的3条放错了位置，根据《萨班斯-奥克斯利法》被定罪。8年后，最高法院推翻对他的判决，但那时他已失去收入、住宅和多年的健康。

当科技奇才阿伦·斯沃茨没有付费就闯入一个学术图书馆的数据库并窃取20世纪40年代的文章时，检察官提出坐监几个月的认罪协议。当他拒绝时，检察官加重指控，他因此可能要在监狱里度过半生。他后来自杀身亡。

这两起案件中的权力滥用也揭示了现代法律的一个哲学脓疮——认为法律应该像软件程序一样自动执行，而不运用人类价值观。正因为如此，不公平感普遍存在。前最高法院大法官本杰明·卡多佐指出：“与单纯服从规定带来的东西相比，正义……是一个微妙得多、也不确定得多的概念。”

在《过度裁决》一书中，戈萨奇和尼采关注过多的法律如何导致权力滥用。此外，用遵守法律取代人的责任也会导致学校和其他公共活动的普遍失败。

这是美国版的计划经济。养老院工作人员关注的是文书而非这些老年居民的所需。用人单位因为担心打官司而不提供推荐信和坦诚的评价。学校和公共机构在很大程度上处于无法管理的状态。“镀金的”建筑法规使“廉价房”造价昂贵。获得通往中西部风电场的输电线许可可能需要10年甚至更长时间。

《过度裁决》是现任最高法院大法官对现代司法体系的有力控告，这个体系像一个丛林而非自由的框架。其主旨非常明确：美国法律早就该来一场春季大扫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