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酗酒宣战:一杯酒里的英国政治
2023/03/05 | 作者 柳展雄 | 编辑 陈祥 | 收藏本文
第一次世界大战在1915年正打得如火如荼,英国自由党人大卫·劳合·乔治(David Lloyd George)担任军需部长一职。在战争胜负未决的紧要关头,他提到了饮酒问题:既然要清除德国的军国主义,首先要根治本国国内的酗酒毛病,以保持英国人的道德优越形象。
19世纪欧洲有两个民族擅长豪饮,一个是英格兰,另一个是俄罗斯。英国人全民嗜酒,到20世纪的第一个10年,不列颠的啤酒年消费量达到了3550万桶,平摊到每个人头上,差不多每人36桶啤酒。几杯酒下肚后,劲头上来,斗殴闹事乃至打群架是常有的事。少数嗜酒如命的人整日买醉,不顾家庭。
酗酒已经成为社会公害,重要性到了跟国际局势相提并论的程度。自由党的担忧,虽然有夸张成分,但醉酒风气确实影响生产效率。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工人,第二天头昏脑涨,没精力上班。军需部门的专家评估,如果节制饮酒,英国的战时生产力能够提高30%。
劳合·乔治借着战时特殊状态,实行管制措施,他大幅缩短酒馆营业时间,又对酒精饮料施加惩罚性的高税收,烈酒消费量减少了一半多。为了落实政策,劳合·乔治还迫使君主放弃饮酒的爱好,作为国民表率。
大卫·劳合·乔治
两党的分界线
爱不爱酒,清晰地划分出英国政党的楚河汉界。自由党是致力于改革的党,遏制贵族与君主,扩大选举权。禁酒主义属于社会改良的措施之一,甚至可以说,在民生层面的政策,禁酒居于核心地位。因为酗酒是一大恶行,而且是其他恶行的催化剂,平民借着酒劲赌一把,或者去红灯区潇洒潇洒。即便不干其他事,仅仅在桌子上痛饮、拼酒量,也伤肝,损害了穷人原本劳累虚弱的身体。
19世纪初的伦敦,共有5000多家小酒馆。恩格斯在曼彻斯特做实地考察,经常看见烂醉如泥、东倒西歪的无产阶级。劳动者酷爱烈酒、斗鸡、地下拳击等各种刺激性的玩意儿。改革派推崇端正的生活和勤奋的工作伦理,他们展现出菩萨心肠,从事慈善活动。改革家们为工人修建免票的博物馆和动物园,义演歌剧和交响乐,公共图书馆免费开放,给贫家孩子受教育的机会。他们另一边展现出雷霆手腕,实行禁酒等管制措施,打击酒类贩卖的格拉斯顿、劳合·乔治都是自由党人。而保守党在酒的议题上,态度宽松。
1840年代,戒酒协会团体在各地如雨后春笋般生长,仅曼彻斯特就有1000家协会。自由党鼓励低收入群体杜绝酒精,摈弃恶习。自由主义者认为,一个人的成功不取决于他的出身和家庭,而在于他自身素质。家境卑微的人,完全可以通过努力,上升到社会金字塔的顶端。断绝纵酒等不良嗜好,是草根穷人摆脱困境的第一步。自律、节制享乐、努力奋斗是体面人士遵从的信条,即维多利亚价值观。一个平日醉醺醺的酒鬼,工作起来无精打采;一个滴酒不沾、生活习惯良好的员工,升职前途更光明。
沙夫茨伯里伯爵七世,是禁酒理念最积极的奉行者。他帮助弱者,从劝勉远离酒类到改善贫民窟卫生,从收养孤儿到缩短工作时长,几乎每一个为底层谋福利的举措都少不了莎夫茨伯里的推动。他去世后,数万工人参加葬礼,精英阶层里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获得国民的拥戴。
1840年,他深入调查矿区恶劣的劳动情况。在漆黑的矿井里,衣衫褴褛的贫民辛苦搬运煤炭铁矿。在议会辩论中,莎夫茨伯里用丰富的感情朗读调查报告的内容,一些议员听后落下了眼泪。众多改革举动,显露出自由党积极干预的一面,他们并非无为而治的小政府主义者。
世界最早的公共卫生机构,也是莎夫茨伯里倡议建立的。为了控制传染病,伦敦创立了卫生委员会,用现代化的地下排污系统,取代了中世纪式排布于街道两侧的简陋水槽。卫生改革与禁酒运动有着密切关联。前现代城市管理落后,水质肮脏,细菌滋生,欧洲人饮酒之风盛行的原因之一为喝水比喝酒更不健康。自由主义者认为,一旦有了清洁干净、人体能饮用的水,工人们就不会把钱浪费在啤酒上,然后醉倒街头。
提倡戒酒的自由党,不惜放弃政治好处,把选票拱手让人。酒类产品从制造到消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产业链,酒馆老板、酿酒商、运输商、麦芽制造者,乃至造酒桶的工匠都靠这个产业谋生。他们坚决地站在保守党的一边,在各地城市选区,这些从业人员大致占到了选民的10%到15%。
1881年,在谢菲尔德的一所小学,董事会拒绝了一个应聘教师的姑娘,只因为她是一个酒馆老板的女儿。部分自由党人已经把禁酒当成善恶之战,把卖酒当成不道德的行业实行制裁。
生性刻薄的王尔德在小说里讥讽自由党:“在英国,一个人如果不能每周两次,向一大群缺乏道德感的群众宣讲道德的话,他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禁酒的新教根源
深入来讲,英国的禁酒运动跟宗教禁欲主义分不开。
在英伦三岛,基督教划分成新教和圣公会(也就是英国国教)两个阵营。国教徒又分为倾向守旧、上层利益的高教派(High Church),以及倾向改革、激进民主化的低教派(Low Church)。新教的分类更加庞杂,有清教、再洗礼派、马格莱顿教派( Muggletonian)、家庭主义教( Familists)、第五王朝派( Fifth Monarchy Men)、吼叫派(Ranters)、探索派( Seekers)和贵格派。
诗人约翰·弥尔顿,把宗教改革后的英国称作“一胎接一胎下崽的子宫”。其中,声势最猛、最富革命精神的为清教徒。
在马丁·路德和加尔文看来,天主教添加了大量杂七杂八的东西,信仰不纯洁了,他们主张回到初代教会。初代教会没有教皇、主教制度,也没有圣母玛利亚和圣徒崇拜。加尔文宗除去天主教俗丽无用的恶习,抑制感官的愉悦,停止多彩多姿的嘉年华,不再膜拜圣母玛利亚和圣徒。它的终极目标是“纯净”的宗教,信徒只需要专注于内在、锻炼神圣的灵魂。
而信奉加尔文教义的英国追随者,即为清教徒。这些人坚持禁欲主义,主张禁酒,而赌博、赛马、跳舞等娱乐也在禁止之列。由于文化隔阂与认知匮乏,中文世界左中右各派以为,新教更世俗化,这就完全搞反了宗教改革的初衷。改教者们不是要信徒散漫,而是要信徒更加虔诚。加尔文的《基督教要义》明确地讲:人无信仰,不仅与禽兽无殊,而且在许多方面招惹罪恶,始终在纷扰不安的生活中度日,以至于比禽兽更可怜。
当今国际关系大师塞缪尔·亨廷顿(SamuelP.Huntington),曾论述过沙特瓦哈比与加尔文宗的共同点:“两者都是在回应既存体制的停滞与腐化,倡导回归到更纯净与严谨的宗教形式:传教、服从于纪律。”
宗教改革的动因就是,马丁·路德前往意大利参观游学,发现天主教地区的世俗生活太热闹,意大利人喜欢艺术,喜欢美食,喜欢吃喝玩乐,没人祷告礼拜。路德反对的教皇利奥十世,出身于美第奇家族,这个家族资助过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提香。没有美第奇家族,世界艺术史就要改写。
某种程度上,宗教改革是对文艺复兴的反扑,是虔诚朴素对世俗享乐的反扑。不列颠岛是整个欧洲的缩影。
查理一世是富有修养的艺术品鉴者,收藏拉斐尔(Raphael)的作品以及列奥纳多·达·芬奇的草图,聘请尼德兰画家彼得·保罗·鲁本斯装饰白厅宫宴会厅天花板。查理资助意大利风格建筑师依理高·琼斯,宫廷经常演出戏剧。清教徒则反对文艺,把绘画戏剧视作扰乱人心的东西。克伦威尔推翻王权、上台执政后,立马关闭剧院,禁演了莎士比亚的大部分戏剧。
在斯图亚特王朝复辟后,英国新教徒阵营发生分化。一部分人归顺朝廷,另一部分人坚持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因此有个专门的称呼——不从国教者(Nonconformists)。
大致来讲,新兴工商企业家同圣公会里的低教派、不从国教者联系密切,支持选举权扩大等改革,到了光荣革命后形成了辉格党(即自由党的前身)。圣公会里的高教派通常是上层社会贵族,支持托利党(即保守党的前身)。
在美国,也能从禁欲主义程度看出不同教派的区别。北方地区禁酒,而且严格限制赌博、跳舞等娱乐。1851年,缅因州成为第一个全面禁止制造和销售酒精的州,禁酒运动席卷整个北方。因为美利坚合众国北方地区的开拓者正是不列颠的清教徒,他们搭乘“五月花号”远渡重洋。
在清教徒们所创立的山巅之城,人人道德高尚,有着勤劳准时、滴酒不沾等品质。上层社会讨伐饮酒纵乐风气。南北战争前德高望重的牧师莱曼·比彻(他是《汤姆叔叔的小屋》作者比彻·斯托夫人的父亲)曾做过演讲《关于放纵的六条布道》,他情绪激昂地说,酗酒不只祸害家庭,还导致国家衰亡,醉酒者犯的是背叛国家罪。
但是,南部种植园和西部边疆,百无禁忌,豪饮之风盛行,这两个区域超出了清教文化的影响辐射范围。在美国南方的蓝岭山区,威士忌不仅是单纯的饮用酒,还是经济生活的重要一部分,充当硬通货的职能。
因为山区交通不便,金融不发达,贸易经济处于物物交换的阶段。农民们将玉米蒸馏成酒,这种商品易储存、易运输,长期置放也不腐烂,久而久之,就用于贸易流通,成为金银的替代品。
独立战争刚结束不久,不熟悉民情的中央政府冒失地对当地威士忌征税,于是出了岔子。山民们掀起武装起义,拒绝纳税,即著名的威士忌叛乱(Whiskey Rebellion),北美建国的第一场民间变乱。
南方田纳西州的叛乱者甚至割地自守,建了个名为富兰克林国(State of Franklin)的草班子政权。这个政权联络外援,企图找西班牙人帮忙。后来华盛顿总统了解当地民情,取消对威士忌征税,叛乱平息。
美国这种地区差异,就有着宗教深层原因。北方清教徒性情沉静,节俭克己;南方和西部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民风尚武奔放,喜好纵酒享乐。19世纪移民到北美的外国人,主要为信奉天主教的爱尔兰人、意大利人,也没有加尔文宗那套清规戒律,他们酷爱饮酒。有的爱尔兰人社区里,朗姆酒、威士忌比面包还要便宜。
北方清教徒们将自己的政见,总结概括为反对3R(Rum,Romanism,and Rebellion,即朗姆酒,罗马天主教,反叛者)。爱尔兰人、意大利人等天主教群体,因为文化差异,被清教徒们排斥;而南方白人曾经在南北战争叛离联邦,因此被北方白人称为反叛者;喝酒能够跟这两项议题相提并论,可见禁酒主张在清教徒政治生活中的重要性。
这张立体照片描绘了1893年伦敦一家酒吧内的场景。美国国会图书馆馆藏。
自由党与草根群众
英国近代民主化过程中,前后共有三波新教势力参政运动浪潮。
第一波浪潮,在英国内战期间。克伦威尔创建共和国,因为厉行禁欲主义,以及政治经济的举措失误,以失败告终。
第二波浪潮,在18世纪下半叶。这次,新教徒不再试图推倒王国,他们渐进改良:反对贿选,反对买官卖官,捍卫议会制度。因法国大革命而打断。不从国教者为了避嫌,和无神论的启蒙主义者、雅各宾派暴民撇清关系,中断自由主义运动。
第三波浪潮,拿破仑战争结束后,改良派恢复活动,在第三次议会改革期间(1884年)达到高潮。
自由党为工人争取10小时工作时间,进行公共卫生等各项改革。但是,禁酒成了该党的阿喀琉斯之踵。维多利亚时代最杰出的自由党领袖格莱斯顿,也没有获得过压倒性的群众支持。1873年,格莱斯顿失去首相职位,致命一击来自于酒。他之前制定了缩短酒馆营业时间的法案,工农大众喜欢民主改革,但是更喜欢酒水,导致不禁酒的保守党获得胜利。在选举落败之后,格莱斯顿哀叹被“一股杜松子酒和啤酒的激流击败了”。
辉格党/自由党与草根群众的关系,颇为复杂。在不少工厂里,企业家和工人均为不从国教者,通过共同的信仰纽带,双方紧密团结。
这种关系基于三四百年的传承,查理二世复辟后,尊崇圣公会,压制其他教派。《宣誓和市镇法案》(Test and Corporation Acts)规定,一个人要担任公职,必须先向圣公会宣誓效忠,不从国教者得不到公职。
光荣革命后,《宽容法案》颁布,新教徒有了一定程度的活动空间,但仍被束缚住手脚,不能担任公职,不能当高级别的军官,必须要缴纳什一税。新教阵营的牧师被禁止在市镇30英里内传道,也不能在这个范围里兴建教堂。《宣誓和市镇法案》直到1828年废止,什一税就更晚了,到1836年才废止。
在这种环境下,不从国教者无论是穷是富,必须抱团生存。到了工业革命时期,加尔文宗、贵格会和卫理公会,给本派系的工人解决吃住,提供基础保障。而工人们听从本派系牧师的教诲,在呼吁自由贸易、扩大选举权等运动上跟企业家站在一起,反对贵族。
因而,英国的阶级斗争并不剧烈,这点跟其他国家对比鲜明。德国在工业革命后,阶层急剧分化,工人有自己的圈子,中产也有自己的圈子,工人阶级跟中产阶级有着巨大的隔阂。德国工人的日常生活基本由社会民主党包办了,工会创造出一个封闭的集体主义社区。工会有自己的酒馆、饭店、幼儿园、医院。魏玛时期国家动荡,政体不稳,极左极右群魔乱舞,正是建立在这种阶层隔离上。
不列颠是另一副模样。工人和中产阶级在同一个教堂、体育俱乐部,没有阶层隔离。英国工党创始人之一亚瑟·亨德森,是工会领袖、卫理公会的热忱信徒、曼联足球俱乐部的创建人,他跟中产们一起打草地滚球。而德国的工会领袖不跟中产有来往。
但是,辉格党/自由党的禁酒主张,越来越不合时宜,跟群众脱节。啤酒馆是劳动者的社交中心,如果认为酒馆仅仅是喝酒的场所,那是低估了酒馆的重要性。革命家考茨基描述同样好酒的德国底层社会:“如果没有酒馆,无产阶级不仅失去了精神生活,也失去了政治生活。”
一个成年男性除了家和工厂,最常去的场所就是酒馆了。这里汇集最新的信息资讯,顾客酒足饭饱后,传递报纸新闻,畅谈时政。维多利亚时代晚期的工人领袖迪莱特,成立他的第一家工会就是在常去的酒馆里。工人们下班后,结束一天的劳累,跟哥们儿干一杯。酒馆老板为了招揽消费者而举办竞技搏斗的活动,或者歌曲小调演出。
所以,维多利亚时期最伟大的音乐厅建筑师,出身于德文郡的一个啤酒商家庭,这不是巧合。弗兰克·马彻姆,从1879年到1920年,负责兴建的剧场不少于150所,包括宏伟的伦敦大剧院与竞技场大剧院。
1905年,一个改良主义者去采访工人,问他理想生活是什么样的。工人回答:“喝我的啤酒抽我的烟斗,在酒馆里谈天说地一整天,那日子比当国王还快活。”
大众托利主义的出现
自由党在1840年代颁布了禁止斗鸡法案,理由是过于残酷血腥,而且涉嫌虐待小动物。底下人照玩不误。米德尔塞克斯郡的汉沃斯,一群喝得痛快的工人,组织斗鸡比赛取乐。警官前来制止,发生推搡。现场混乱打斗中,酒鬼们打死了执法人员。
草根穷人纵酒狂饮,而新教道德分子主张节制;穷人喜欢斗鸡取乐,而新教道德分子认为斗鸡残忍,有违天道。到了选举时,劳动者投票给保守党,也就不稀奇。保守主义者准确地把握到社会的躁动脉搏,将平民大众的血气引入到政治领域。
对外政策体现出两党的差异。保守党更加鹰派,秀肌肉,不忌惮使用炮舰外交;而自由党比较温和,有时候为了道义原则而牺牲国家利益。格莱斯顿从政生涯,谷底期在爱尔兰自治议题上,他坚持反殖民立场,差点断送了政治前途。当自治法案通过后,他在自己的选区,选票跌到不足700张。
保守党面对来势汹汹的对手,采取了新的策略,用爱国热情和男子汉气概动员草根大众。这种名为大众托利主义的意识形态,有效地阻击了自由主义。
即便在自由党阵营里,最受平民拥护的往往是鹰派分子。典型如个性强硬的帕默斯顿(Palmerston)子爵,参加反俄的克里米亚战争,镇压印度民族大起义,对晚清发动鸦片战争,用拳头捍卫日不落帝国。
保守党宣扬英格兰人的优越性,本国天下第一,外国比不上。事实相差也没太远,近代大部分时间里,英伦三岛在经济富裕、生活舒适程度上都超过欧陆国家。法国总理克列孟梭评价说:“英国的工人阶级也是资产阶级。”
激情昂扬的民族沙文主义,弥漫于英格兰全民。也正因此,欧陆的自由派会遭遇尴尬场景。他们爱慕英式君主立宪和政治自由,心生向往,登上不列颠岛后,很快感受到当地人的排外情绪。
伏尔泰为逃离法国专制政府的迫害,旅英避难。这位启蒙大师却因一身外国装束打扮,遭到侮辱。一帮喝高了的伦敦穷汉看到伏尔泰,高喊外国佬滚出去,还撸起袖子准备追打。伏尔泰的回答不负其机智之名:“英国的各位好汉们,我不生为英国人,不是已经够可怜了吗?”那帮醉汉一听,居然有个外国佬这么想当英国人,转怒为喜。
大众托利主义并非百分百有效,存在例外情形。1918年,俄国内战爆发后,丘吉尔主张干涉,封锁列宁政权。他所在的选区丹迪市有着工人运动传统,当地选民厌恶丘吉尔,选上了一位奉行禁酒主义的自由党候选人。一向热爱豪饮的丹迪市大众放弃了心爱的啤酒,可见形势多么严峻。
不过,总体而言,保守党成功维系了民心。第二次议会改革、工会合法化、公共卫生改革,都获得了保守党的赞成。《工匠住宅法》是保守党内阁一手推动的,政府清理了不适合居住的贫民窟,修建现代化住宅区。
大众托利主义能够争取到草根阶层,不只是因为忠君爱国的共识,而且给予了经济实惠。到了二战后,保守党进一步重塑意识形态,默认凯恩斯主义和福利国家那套制度。丘吉尔的朋友、保守党领袖安东尼·艾登,在1947年保守党全国大会上宣布:“我们不是狂放不羁、残忍无情的资本主义政党,而且从来都不是。”
近现代政治,看似陈旧的保守主义却屡屡焕发新生,正因如此,从维多利亚时代的大众托利主义,到21世纪小布什富有同情心的保守主义,右派实行经济上的优惠措施、政治上的爱国主义、文化上的通俗亲民,获得了草根大众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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