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隆庆、万历年间，得益于募兵制与家丁盛行，大明朝在军事上突然迸发了第二春。戚继光、俞大猷、马芳、麻贵等名将扎堆出现，让大明的南北边疆保持了一段相对稳定的局面。

诸多名将中，有一位名头更大的猛人。他镇守辽东22年，大小数十战，斩首1万5000人，可以让皇帝祭告祖先的大捷就有10次。《明史》称他：“边帅武功之盛，二百年来未有也。其始锐意封拜，师出必捷，威振绝域。”他就是威震辽东四十载，胡儿听到都不敢哭闹的名将，大明宁远伯——李成梁。

但正是这样一位在明朝中后期数一数二的猛人，到了职业生涯晚期却闹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封疆大案。辽东宽奠地区一度开拓的800里国土，一再被女真首领努尔哈赤夺回，最后不但全部丧失，还牵扯着建州女真的朝贡博弈。为了安抚对方，李成梁被迫向这个昔日的养子低头，最后达成了令帝国蒙羞的丧权辱国协议。

李成梁威名一世，却晚节不保。在这件丧失封疆的大案中，人们可以看到边疆官员如何欺上瞒下、弄虚作假。李成梁的败落就是大明朝的缩影，暗示着帝国的军事力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状态。这时，离萨尔浒大战已经不到10年。

李成梁曾是辽东边镇的定海神针

李成梁祖上李英是朝鲜人，早年归化到辽东，后代李成梁就成了当今城市铁岭的一名军户。作为大器晚成的将领，老李早先郁郁不得志，无法继承军户职位，四十岁的时候还在家里攻读诗书。直到嘉靖末年，李成梁才世袭了指挥佥事，后来有了军功升参将、副将。

隆庆四年（1570），前任辽东总兵王治道阵亡，李成梁论资排辈升为辽东总兵。由此，开始了他威风八面的军事生涯。他捣袭蒙古，压制女真，凭借手中8000以夷虏降奴为主的家丁力量，打出了辽东整整四十年的和平。

万历六年（1578），李成梁凭着“两百年来未有之军功”，封宁远伯。只是李成梁军功太盛，因而免不了被文官猜忌。万历十九年（1591），御史张鹤鸣弹劾他杀良冒功，官职被一撸到底，从此在家闲住，这是他第一段辽东总兵生涯。

李成梁被罢免之后，辽东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十年间八换总兵，没有一个能待长久，即使勇悍如马林也坚持不下去。

万历二十九年（1601）三月初，由驱逐矿税太监高淮引起的，弹劾辽东总兵马林的风波渐渐平复，疏救马林的兵部科道官员全部被罢。但辽东军区司令的位置空缺，皇帝也很着急。马林罢官三天之后，万历让有关部门赶紧推举一位“威名远播，有勇有谋，能攻善守”的大将顶替。

这三个标准一眼看去没什么特别的，大将嘛，不都是这样的吗？但是，上级领导给的用人标准岂能是随便一说？公务员考试有一种操作叫因人设岗，职位要求只有某人适用，比如学历必须是非985本科、硕士必须是海外学历。

那么这三条是为哪位大神准备的呢？内阁首辅沈一贯给万历上了一道推荐奏章，他说：“全辽乡官士民，投揭朝房，谓李成梁镇守辽东二十年，虏人畏服。”

沈首辅修辞手法有点夸张，但他非常准确地抓住了上级领导用人标准中的核心——威名远播。只有镇守辽东二十年，打得西虏、东夷服服帖帖的李成梁，才能镇得住场面，还请皇上赶紧起用。

当时明朝大将称得上威名远播的，只有两员老将——老家在今日铁岭的李成梁，以及镇守甘陕的麻贵。但帝国西部边陲面临蒙古各部的侵扰，麻贵也走不开，李成梁就是剩下唯一的选择。这就叫因人设岗，万历的意思是明摆着的。

三月二十日，圣旨下，宁远伯李成梁，挂印镇守辽东总兵。四天之后，李成梁打报告推辞，大意是：皇上，我为你老朱家卖了41年的命，身经百战，刀砍箭伤不计其数，这把老骨头还是给我留两天吧，实在无法担此重任。

作为76岁的老人，李成梁做出这样一副姿态是很正常的。只是皇帝下诏好言相劝，国家有事，你老人家还是别推辞了，辞呈驳回。事已至此，李成梁也不敢再推辞，走马上任去了。

为啥用李成梁这位年过古稀的老将，还必须威名远播的？这已经是李成梁二度出山了，万历十九年（1591），李成梁以封伯爵、辽东总兵的位置上荣休。之后十年，辽东总兵八易其帅，没有一个人搞得定。

国破思良将，李爵爷过往业绩优良，跺跺脚，辽东大地就得抖三抖。如今，朝廷财政紧张，迄今为止，已经欠了辽东粮饷三年了，不派出一个大神，如何镇得住日益崩溃的边疆形势？万历的小算盘打得很精，没有钱去大规模修整军备、增添兵马，那就派出一个威名远播的名将震慑宵小。

李成梁到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恢复了自万历二十六年（1598）开始中断的马市、木市，重新开始跟夷虏做起了朝贡贸易。就在这一年的年底，努尔哈赤率领199名部族进京朝贡，万历派出勋臣陈良弼设宴款待。

此时的李成梁和努尔哈赤，做梦都不会预计到二十年之后，努尔哈赤会举“七大恨”起兵反明。只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李成梁重新出镇辽东，再度把和平局面带到了辽东。因为恢复了边境贸易，夷虏也消停了几年。但努尔哈赤并没闲着，只是一心忙着统一女真各部，顾不上劫掠大明。

到了万历三十四年（1606）八月，万历皇帝又开心了一把。辽东报告，又开疆拓土了，靠近朝鲜的宽甸等处开辟了六座新的城堡。一下子多了八百里江山，六万多子民在此地繁衍生息。

于是，他下旨对一众官员进行了封赏。蓟辽总督蹇达加太子太保；巡抚赵楫升为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李成梁也加为太子太傅，荫一子本卫百户；朝堂之上的兵部尚书、职方司官员都有赏赐。甚至仅仅因为土地连着的建州女真的酋长努尔哈赤，也被赏赐了银两。

海晏河清，开疆拓土，上下有赏，皆大欢喜。辽东形势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到万历三十六年，李成梁离任为止，女真各部总共有13次进京朝贡，没有再发生过大的战事。李成梁的威名，貌似真的镇住了躁动不已的女真诸部。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无非开疆拓土，万邦来朝。万历有理由相信，他的帝国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然而，他的臣子告诉他千万别有这样的错觉。

800里江山，为何得而复失？

大明辽东的形势，以一句话总结是“三面濒夷，一面阻海”。三面濒夷，具体是整个辽东镇以牛庄（辽河河套沼泽地的顶点）为界，牛庄以东为辽东，而辽东战区以辽阳为中心，西面为蒙古兀哈良诸部，北面为海西女真，东面为建州女真，东南隔鸭绿江与朝鲜相向，南面辽东半岛插入黄海与渤海之间。

明朝在辽东修筑了边墙，相当于缩水版的明长城。从山海关开始，沿着辽西走廊，经过白土厂关向南，到东昌堡、牛庄再折返向北，再到开原的镇北关向南。镇北关外就是海西女真，俗称北关。边墙向南经过广顺关、柴河堡，到抚顺关。抚顺关面对建州女真，是为南关。

明人画李成梁像轴，绢本设色，164x93.2cm，首都博物馆藏

边墙继续向南，经过散羊峪堡、清河堡，向东到鸦鹘关。鸦鹘关外直面建州女真的老巢赫图阿拉，由此再折返向南，经一堵墙堡、瑷阳堡、险山堡，到九连城镇江堡，抵达鸭绿江边虎山与朝鲜义州隔江相望。

辽东边墙一路长达将近2000里，有边堡98座。又以10里一墩、5里一台的大致安排，设有墩台 849个。

万历三十四年，辽东上报的拓地800里，是指瑷阳堡到险山堡边墙以东，与鸭绿江相夹地带的宽奠、大奠、永奠、长奠、新奠、孤山新堡等六堡。这六个堡，是从万历二年开始，由时任巡抚的张学颜和李成梁主张的越过边墙向东北扩张防线的产物，时至今日已经三十余年。到了万历三十四年（1606）八月，还因为扩地八百里、招纳了六万余人在此地生息耕种，每岁纳粮3000余石，获得朝廷封赏。

但朝廷开心了不到两年，万历三十六年（1608）五月，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有蛛丝马迹表明，开疆拓土的捷报很可能是造假的，真实情况是土地已经被女真夺回。

兵科都给事中宋一韩上疏，将此事捅了出来。他指出问题，过去说辽东开拓宽奠六城堡的土地，军民在新拓领土居住耕种，连粮税都开始缴纳了，但为何最近一段，巡抚赵楫和总兵李成梁突然将这些纳税边民当作“逃民”，还将64000余口人驱赶回边墙之内？前后逻辑说不通，这里一定有猫腻。

边疆与军事，在万历皇帝那里都是大事。这个懒于上朝的皇帝，对此非常重视，立刻批示让兵部就此展开调查。兵部也非常重视，首先将李成梁解职，命他回京听候调查，然后又选派得力大臣前往辽东调查事情原委。

派谁去好呢？此时，正好有一位新任辽东巡按要去辽东任职，巡按就是御史，传统戏剧里那些威风凛凛的八府巡按是也。巡按具有纠察风纪、调查案件、监视大臣的职责。作为这件封疆大案的调查者，巡按御史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此次，即将出巡辽东的又是另外一位猛人——熊廷弼。这位日后大名鼎鼎的辽东经略，当时只有39岁，不过是区区七品御史。但彼时的他已经声名鹊起，一方面在地方担任过负责司法、税收工作的推官，又在工部任过主事，为万历皇帝修过宫殿。他执法严明、锱铢必较，深得皇帝的器重，正是调查这起大案最合适的人选。

熊廷弼是这一年十月出关的。他在辽阳稍作休息，便于十一月二十六日出了辽阳，开始勘察宽奠失地案。他并没有着急直奔六堡，而是一路北上先到抚顺关，然后再折返向南。这一路，熊廷弼可不省心，努尔哈赤显然得了消息，还给老熊搞了一出鸿门宴。熊廷弼收到消息，努尔哈赤担心他率军趁机收复失地，因此在各处隘口都埋伏了兵马。辽镇总兵杜松建议派兵马护送，被熊廷弼拒绝了。

到了鸦鹘关，熊廷弼第一次与之后人生中最大的敌人首度接触。努尔哈赤派了儿子、女婿，带着貂皮、马匹与酒肉来拜见。熊廷弼拒绝了貂皮、马匹等礼物，只是留下了酒肉，与陪同官员一起在野外饮食。也许是看到他赤条条来去，女真人才放下了警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件失地案的背后又牵连着与努尔哈赤拒绝朝贡的大事。

李成梁掩盖不住大明朝的衰败

熊廷弼前后总共在边塞一个月，以他的精明强干，很容易将失地情状勘察清楚。清河堡到鸦鹘关，丢弃了70里边地；孤山新堡丢弃80里边地；至于宽奠、大奠、永奠、长奠、新奠五堡，丢弃了300里边地。

以上三处原有住民6800余家，征粮3000余石，另外还征收了赏给女真银380两（相当于占有土地的租金）。从开垦耕种，到征粮、征赏银，以上地方明明白白都已经算是大明地界。然而自万历三十一年开始，这些地方逐渐丧失，边民尽数内迁。

为何开拓了仅仅三十年之地就此得而复失呢？这里藏着一件埋藏极深的封疆大吏欺上瞒下、丧地辱国的勾当。根据熊廷弼的奏疏，新占之地，自万历十三四年已经有民垦种，女真那边并无异议，“奴酋向亦无说”。

然而到了万历二十八年（1600）六月，原任宽奠参将张光先突然提议，因为新拓展地方的百姓不听传唤，要把他们迁回。这个理由颇为牵强，而且当时巡抚、总兵的应对却是“分地分粮”，和谁分，自然是和努尔哈赤分。

事情至此更为吊诡。抚、镇的应对措施，跟百姓不听传唤，完全没有逻辑关系。既然百姓不听传唤，你要么教化，要么弹压，跟女真人又有什么关系？

当时的巡按杨宏科屡次批驳：“奴酋既称藩臣贡市，为何分土分粮？”抚、镇回应含糊其辞，并且开始要拆毁老百姓房屋，驱赶百姓回归。辽镇又派了官员与女真人共同踏勘了土地，以双方居民目前居住地为界限，刻石定界，永无争扰。

原来，在万历二十三年（1595），努尔哈赤以这些新拓土地向大明要求赏银，辽东官方一直不理他。但到了二十九年（1601），辽东官府突然同意在大明新得的土地上派银380两，加上抚顺原来赏银120两，凑足500两，用以给“奴酋犒赏之费”。

注意万历二十九年这个时间点，是李成梁再任辽东总兵之后的事了。这位本应该威震辽东的大佬，竟然在任期内以宽奠土地给努尔哈赤租金。

但仅仅过了两年，万历三十一年（1603）三月，通判郭裕招来女真人，与他们划分地界。与此同时，又有去建州女真出使的通事董国云带回了努尔哈赤的口信。努尔哈赤申明了对土地的主权要求，威胁辽东要将新占土地奉还，迁回生活耕作其中的汉人。如若不然，“我就着鞑子赶他，要打就与他打，要射就与他射，要砍就与他砍”。

于是，辽东文武官员连忙将土地上的百姓驱赶回边墙以内，恢复到成化年间勘定的旧边界。努尔哈赤得逞之后，继续要求辽东明官与之勘定边界，勒石为界，“你中国，我外国，两家一家”。在李成梁任期内，大明在边地问题上一退再退，用丧权辱国来形容并不为过。如果说在疆界问题上是丧权辱国，那在建州女真进贡问题上就是卑躬屈膝了。

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大明礼部注意到努尔哈赤已经有三年没有进贡了。于是，巡抚赵楫催努尔哈赤进贡，但努尔哈赤要求先立了碑，再进贡，赵楫应允下来。随后，努尔哈赤变本加厉，要求必须在石碑刻上女真文字，赵楫又应允下来。但努尔哈赤还不满足，再要求必须副总兵来盟誓，要在开原立碑。如此这般，最终赵楫应允了全部要求，努尔哈赤才开始进贡。

看完以上这些表面证供，事情已经非常明白了。让我们将时间线捋一下，便可以将大明辽东官员在新占六堡上的退缩，与努尔哈赤的崛起一一印证。

明朝在宽奠六堡新占的地方，本来应该属于建州女真。之前的成化年间，副总兵韩斌划定了旧边界。万历初年，明人不断越过边墙居住耕种，久而久之就固定下来。那时的女真力量弱小，并不敢与大明较真，此事自万历二年以来一直以女真人默认存在着。

直到万历二十三年，努尔哈赤开始向辽东官府要求宽奠六堡的租金“犒赏”。这个时间节点值得注意，万历二十一年，努尔哈赤打赢了古勒山之战，大破海西女真等九部联军。接下来一年，努尔哈赤收复了长白山与鸭绿江沿岸的女真部落。建州女真周边尽被其削平，羽翼渐丰的努尔哈赤开始向大明索要地租。

到了万历二十八年，努尔哈赤又打服了海西女真的哈达部，声势愈加强盛。此时宽奠参将首次要求撤出之前占领的土地，只不过他不敢说来自建州女真的压力，只敢拿百姓不服使唤为借口。于是，赵楫和李成梁才提出了“分土分粮”的主意，努尔哈赤终于要来了500两的租金，但这并不能满足他的欲望。

万历三十一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城，并对内自称“建州等处地方国王”。也是在这一年，努尔哈赤停止了进贡。他以此为要挟，要求辽东明官归还本应属于他的土地，并且发出了对大明边民的威胁。

就在这一年，辽东巡抚赵楫和总兵李成梁终于撑不下去了，只能将吞进嘴里的三百里土地吐了出来，换取努尔哈赤的进贡。万历三十二年至三十六年，努尔哈赤在步步紧逼之中，终于通过勒石盟誓取回了祖宗的土地。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李成梁和赵楫如此丧权辱国、失地损民，竟然还有脸上疏吹嘘开辟土地八百里、养民6万、纳税3000石。朝廷竟然信了彻头彻尾的谎言，还在万历三十四年给李成梁等以封赏，更讽刺的是逼迫李成梁后退的努尔哈赤也在封赏之列！

在勘核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后，熊廷弼在奏疏中弹劾赵楫与李成梁二人，历数其八大罪状。不能开疆拓土，反而失地；不迁徙民众充实新得土地，反而将当地六万民众内迁，造成民众沿途饿死；被满洲女真以停贡威胁，只能以归还土地以“买贡”，长夷酋桀骜之气；与夷酋歃血为盟，古之未有，使皇帝受辱；丧权失地，造成边境安全问题；派人教夷虏向我索取土地，胳膊肘往外拐；被夷虏以索要土地为要挟，进贡勒索，以致朝廷损失银两；勾连夷虏，欺瞒朝廷。

由是，熊廷弼建议对辽镇一系官员进行严厉的处置。巡抚赵楫、总兵李成梁处斩；参将韩宗功、道台张中鸿等一系列官员一并处置。此时已经是万历三十七年二月了，总兵李成梁已于半年前解任回京，听候发落；巡抚赵楫按规矩，正停职留守，等候朝廷对他的处理。

熊廷弼的勘劾奏疏上交之后，万历将奏疏留中，并没有动静。首先揭发此事的给事中宋一韩着急了，上疏挑起了战火。历数李成梁企图挑起事端吞并朝鲜，然后连结女真，丧权辱国的罪名。

此事最后竟然不了了之。万历皇帝唾面自干，不想再就这件被臣下骗了还数钱的事惩罚李成梁，不然面子事小，辽东根基动摇事大。毕竟李成梁在辽东经营数十年，如果严惩，难保他的儿子、亲信将领会闹出怎样的事端。

在这件扰攘多时的封疆大案中，是两条清晰的曲线，一条伴随着努尔哈赤的崛起，一条是大明辽东军事实力不断衰落。两条曲线终于在李成梁落幕时交合，打出了死叉。李成梁可以欺瞒朝廷长达十年之久，甚至还获得了朝廷的封赏，可见这个帝国已经败坏到了何种程度。李成梁下台后再过十年，一直卧薪尝胆、积蓄力量的努尔哈赤就要彻底撕破这块遮羞布，用萨尔浒大战的号角吹响大明王朝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