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开始的“双减”政策，成为了新东方转型的最大推动因素。期间，新东方从一家教育机构，逐步开发出助农品牌“东方甄选”，再一步步向文旅转型。其中，包括董宇辉在内的一干金牌主播成为转型期内最大的收获。

在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看来，跨行并不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无论是教育，还是主播，还是导游，几乎是一脉相承的，既得益于新东方在表达方面的优势，也得益于新东方多年以来创下的品牌价值。

近期，在接受凤凰卫视吴小莉专访时，俞敏洪表示，从教育到助农，再到文旅的转型过程中，自己和新东方依然在保持着理想与核心竞争力。

董宇辉引爆不在我们的计划中

吴小莉：2021年7月份“双减”之后，到2021年的12月，东方甄选开始助农，这之间很多人或者是很多朋友给你建议，除了助农的直播电商之外，有其他什么样的选择曾经出现过？

俞敏洪：外面的朋友建议，很多都是不靠谱的。

当然当时更简单的选择就是，我可以关门，关门对我来说不是一个负担，新东方账上当时的钱也足够关门，关完门以后我就可以云淡风轻地一个人全世界旅行，或者说是坐而论道，再也不用背负那么多的员工，面对你所要承担的责任，还有面对那么多的客户。卸下你所要承担的责任，这是最简单的选择。但之所以没有往那个方面选，一是觉得这么大一件事情，你突然自己把它弄没了，好像感觉到不对。另外就是说那么多的员工管理者，你的朋友都希望你不能这么轻而易举放弃，得继续做下去，所以到最后我们还是决定要做下去，但是确实不知道做什么，大概是在11月初左右的时候，我决定说，就卖东西吧，卖农产品。

吴小莉：说要助农直播，董事会是反对的，那时候有人跟你拍桌子吗？

俞敏洪：董事会和总裁办公会确实不太同意去做农产品直播，这个是真的，因为他们觉得跟教育没啥关系。新东方的人有执念，我们就应该做教育，做教育又高尚又美好。但是后来大家也就都接受了。

我在跨行业的时候，几个核心要素全部在的，比如说第一我跨的行业都是必须要表达的行业，当老师是表达，当主播是表达，当导游是表达，而表达就是新东方的核心竞争力。第二需要品牌力，新东方的品牌力到任何一个行业都是足够强的，这品牌力背后还要有一个老百姓的信任度。中国的老百姓对新东方的信任度也还是可以的。所以这样的话，你就会发现跨行业其实不是那么冒险的一件事情，最多是做不成，而且以东方甄选为例，如果卖货没有成功，最多就是损失几亿人民币，新东方几亿人民币还是很轻松能拿出来的。

我们依然在保持着我们的理想，依然能保留我们的核心竞争力，比如我跟他们说，你看你们觉得卖农产品不合适，那我都在卖。新东方的第一场农产品直播是我在直播，是吧？那我能卖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卖，难道是你们都比我更加尊贵吗？所以最初开始卖这些产品的时候，我卖得最多。

吴小莉：刚开始在新东方系统里面，你是唯一的流量明星。就像你说的，卖水果去东方甄选，你过去了就有流量。很多老师在后面拿着牌子，还是声嘶力竭地在卖东西，但是效果并不突出，也不温不火。你当时说，像是一头扎进了迷雾当中，什么样的迷雾？后来为了解除这个迷雾，你们做了怎么样的努力？

俞敏洪：其实坦率地说我没有做什么努力，只是坚持，因为大家卖了几个月销量也上不来，粉丝人数上得也非常地慢，我就跟他们说不要着急，循序渐进慢慢来。所以后来董宇辉引爆这个是意外的，完全不在我们的计划中间。

吴小莉：引爆那天晚上你知道以后什么感受？

俞敏洪：没什么感受，我觉得过几天就没了。

吴小莉：但是过几天并没有没了，这在你的意料之中吗？还是做了什么样的努力？

俞敏洪：后来应该是所有的主播都已经跟上了，包括产品的选品能力、筛选货物的能力、快递能力、系统的运营能力都在迅速增加。

吴小莉：降维打击之后，竟然把直播间弄成了一个知识间，反而一下子把直播间的知识含量就提高了。

俞敏洪：对，这也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新东方的主播都是老师出身，所以他们在讲直播讲农产品的时候，一定会把背后的知识给讲出来，很自然的，这是一个，不是故意为之的，就像我第一次去做农产品直播的时候，我是播了三个小时，有两个小时在讲地理、历史、人文。

董宇辉他本身的知识结构也好，他的表达方式也好，一直到今天为止还受所有的网友的喜欢，这是老天送的一份礼物。

吴小莉：农产品其实是非标，生鲜又容易坏，品控很重要。一下子爆火之后很多事情就出现了，遇到了这样那样的情况，您是怎么去应对它的？

俞敏洪：我们到现在为止产品也有翻车的，翻过好几次，但是每次翻车我们的客户都特别原谅理解我们，因为我们很真诚，对客户的话，你用非常真诚的心态去应对就行了，千万不要编谎话，千万不要自圆其说，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像我们原来做教育的时候，面对家长学生也总有道歉的事情发生，那你做错了或者说做得不到位，引起大家误解，那你一定要解释和道歉，你不能压制，因为压制的结果是别人对你更大的误解。

吴小莉：你会不会担心流量，因为就像你说的，流量是如流水的，会有流量焦虑吗？

俞敏洪：流量这件事情，我个人认为不是值得我们去焦虑的事情。你像东方甄选加起来几千万，我个人平台就1500万。比如我们在东方甄选之后，开了一个新东方直播间，是专门卖新东方的教育产品的，也卖一些书，一年下来这么一个小平台也能卖到5个亿左右。

吴小莉：会不会已经从高峰期开始下降了？

俞敏洪：那是必然的，但是它还是维持在了一个比较高的水平上。你不能要求十全十美，不能要求什么东西总是在成长。你求的是我做这件事情本身，流量是不是已经到了你觉得可以继续往下做的地步。

吴小莉：我现在看你的事业发展，所有的过往都是序章。

俞敏洪：也不见得，也有可能是尾声。你随时随地都做好关门的准备，这个世界的变化你是预料不到的。

吴小莉：有一位1985年的网友评论说，新东方做教育，后来做电商，现在还要做文旅，我小时候花钱上课，长大了赚钱买菜，老了还要继续花钱旅游，这一辈子都交给新东方，都给新东方交钱了。俞敏洪先生怎么这么会做生意？

俞敏洪：这个也是偶然，但是我想是这样，他花钱花到任何地方都是花，如果他觉得花在新东方，不管是文旅还是买菜还是教育，只要他觉得合算并且觉得开心，我觉得这就是好的花钱。

吴小莉：文旅现在就像你说的，文化旅游有很多的品质的，新东方的保证，但是价格确实比较高。

俞敏洪：我们的价格真的是比别的地方高，但是看你怎么选择质量了，你是选择一个甚至连团费都不要带，到处带你购物，中间还到处都是坑的，还是说你到我们这来每分钱都告诉你我们都花在哪里了。

对我来说浪费时间已经是一种犯罪

吴小莉：你工作很投入，但是你跟朋友一起玩的时候也很投入，喝酒放松也很投入。

俞敏洪：我现在喝酒已经控制很多了，原来常常一喝就醉。

吴小莉：控制的原因是身体吗？

俞敏洪：对，因为酒喝多了一定是喝酒的时间就很长，喝完酒回家的时间也是浪费时间，包括第二天的时间都可能是浪费时间，因为你脑子里转的速度会严重下降，这个是我能明显感觉到的。对于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浪费时间已经是一种犯罪了。

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就已经不多了，哪些事情是我应该去做的，我现在就想得越来越清楚。当然新东方的事情我去做没有问题了，因为教育也好，东方甄选卖农产品也好，文旅也好，都是挺有意思，也挺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即使这样的话，我也不愿意把我的身心全部放到这里面来了，做这些事情还给我带来了一系列我不想做的事情，我一个月下来得至少50顿饭局，从中午到晚上加起来，就不是我想要的饭局，但是你不得不参加。

我自己吃饭10分钟，很少会超过15分钟，我即使是15分钟吃饭，我头上都戴着耳机在听书。

吴小莉：如果有一段时间，你是完全放空的，你会觉得很有罪恶感吗？

俞敏洪：我不会。比如说我要去度假的话，就是带几本书，每天游游泳，散散步，看看海浪，或者说还有滑雪，白天滑雪，晚上我继续在那儿看书，所以不浪费时间。

我不会去做那些，比如说打麻将，一打打个六七个小时，打掼蛋，去唱卡拉OK一唱唱四五个小时，如果我做了，我会有后悔的，我有内疚感的。

吴小莉：有一位跟你年龄差不多，一位60后的观众想问你，真正体验过过尽千帆的感觉之后，是否也有疲累的时候，是否会羡慕那些悠然有余的同龄人？

俞敏洪：我不羡慕那种天天跳广场舞，然后打麻将打掼蛋的同龄人，但是我羡慕那种60后还背着包上路，在旅行在学习在探索的那些人。我身边有一帮这样的朋友，他们退休以后就在过着这样的生活，完了以后他们倒过来天天还嘲笑我，觉得我自己造了一个金色的大笼子，把自己关在里面出不来。

吴小莉：红舞鞋还脱不下来。

俞敏洪：对，但是早晚我会脱下来的，不难，真的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