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时间7月22日，FF将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风光的另一面，FF全球CEO毕福康（Carsten Breitfeld）曾担任联合创始人、CEO的拜腾汽车，在停摆超过一年后，不仅没能迎来原本计划中的复工复产，反而陷入更严重的危机。

近期，曾被央视点名“烧光84亿依旧造不出量产车”的拜腾汽车关联企业南京知行新能源汽车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新增一条破产重整信息。据天眼查App显示，该破产重整的申请方为拜腾的债权人上海华讯网络系统有限公司（简称“华讯网络”），经办法院为江苏省南京市栖霞区人民法院，日期为7月12日。

华讯网络成立于2000年8月，专注于提供基于新IT架构的解决方案和全生命周期的服务。法院执行裁定书显示，拜腾尚有369.62万元货款（含利息）未支付给华讯网络。

《凤凰WEEKLY财经》查询拜腾汽车涉及的多个法律纠纷发现，拜腾名下早已无可执行资产，银行账户及名下车辆已被冻结、查封，苏州、上海、南京等多个法院将拜腾列为失信被执行人。这也是为什么华讯网络向法院申请拜腾破产重整。

事实上，这并非拜腾关联企业第一次被债权人申请破产重整。就在一个月前，因未能及时支付250.13万元欠款，拜腾关联企业南京知行电动汽车有限公司被苏州仁义机械工具有限公司申请破产重组。

目前法院还没有正式受理上述破产申请，拜腾方面称正在积极应对并寻求和解。

据《凤凰WEEKLY财经》不完全统计，拜腾汽车关联公司涉及的法律纠纷超过150条，多为买卖合同和服务合同纠纷，其中作为被执行人涉及的总金额超过8300万元。

不仅如此，曾拯救拜腾于水火的“白衣骑士”富士康也在近期传出撤资的消息。内外施压下，拜腾能否翻身重生成为未知。

一汽强势介入，富士康或撤资？

据彭博社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由于一汽集团的强势介入，富士康与拜腾汽车的合作目前遇到了阻碍。

《凤凰WEEKLY财经》从接近拜腾的人士了解到，一汽集团在7月初就已经派驻原一汽资本控股有限公司党委书记、南京盛腾董事张影进入拜腾，担任董事长。

2018年4月一汽集团投资拜腾时，合作仪式上代表一汽签约的就是张影。这意味着拜腾的管理控制权或将由一汽集团全面接管。与此同时，富士康派往拜腾南京工厂的部分员工正在撤离。

对此，拜腾内部人士对《凤凰WEEKLY财经》表示，“拜腾与富士康合作仍在按计划推进”。同时拜腾方面也表示目前正在进行团队的优化建设，由拜腾核心股东一汽集团、合作伙伴富士康等分工合作，向拜腾派驻高管支持量产和运营工作的开展。

不过，富士康的母公司鸿海精密在一份声明中表示，与拜腾进一步的合作计划将在拜腾完成其组织结构重组后敲定。

富士康与拜腾的合作始于今年1月4日，拜腾与富士康、南京经开区三方签署战略合作框架协议，以合力推进拜腾首款车型M-Byte的量产制造，力争2022年第一季度前量产。

作为协议的一部分，富士康将定向投资拜腾2亿美元仅用于产品研发和生产制造，并将帮助拜腾建立电动汽车生产的供应链，降低汽车制造成本。

对于当时已停工半年多的拜腾来说，富士康真金白银的支持以及丰富的工厂管理经验可谓雪中送炭。而拜腾的工厂、整车资质、电动车平台，对于正切入新能源汽车代工生产版图的富士康来说也是值得合作的资源。《凤凰WEEKLY财经》从知情人士处了解到，早在去年12月，富士康就曾派团队实地考察过拜腾南京工厂。

看起来各取所需的合作，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就生出变故。

对于富士康来说，失去拜腾这个合作伙伴并不会影响其电动汽车战略的正常推进。在拜腾之外，富士康已与多家车企成立合资公司或达成战略合作。在今年初与拜腾签约后，富士康又马不停蹄与吉利汽车成立合资公司，为全球汽车及出行企业提供代工生产及定制顾问服务。

业内人士分析称，对于富士康来说，其电动车战略的关键不是在单一客户上取得成功，而是通过最近建立的合作伙伴关系，以及从 2022年开始的各种项目赢利，来增加与电动汽车相关的收入，并计划在 2025-2027 年占据全球电动汽车市场10%份额。

不过，对于眼下依然负债累累、前途未卜的拜腾来说，失去富士康意味着首款车型M-Byte的量产进程将再次延期，能否继续独立发展也充满不确定性。

强势的股东兼债主

拜腾前身是Future Mobility Corporation，脱胎于2015年由富士康、腾讯及和谐汽车共同成立的“和谐富腾互联网加智能电动汽车产业基金”。成立之初，拜腾曾因48英寸超大中控屏、豪华的创始团队备受外界关注。

直到去年年初被曝资金链断裂，并自2020年7月停工停产至今。拜腾曾对停工停产的原因解释为“全力推进公司战略重组的方案”，主要是股权和控制权的重新分配。

成立至今，拜腾完成了PreA、A、B三轮融资，共计约8.2亿美元。投资方名单包括和谐汽车、南京政府旗下的产业基金、一汽集团、宁德时代等。不过，原计划2019年6月底完成的5亿美元C轮融资直到2020年初也迟迟未能落地，这直接导致了拜腾资金链断裂。

南京市政府旗下产业资金不仅直接参与了拜腾投资，还为其提供土地用以建设厂房。在早期融资困难的情况下，拜腾管理团队也被初期股东要求个人出资持股。再加上后续多轮融资扩股，拜腾的股东结构已经相当复杂，这也加剧了拜腾重组的难度。

特别是2018年4月，一汽集团战略领投拜腾B轮融资后，又以债主身份为拜腾提供了生产资质。2018年9月，拜腾以1元价格收购了一汽夏利全资子公司一汽华利的100%股权，以此获得其乘用车生产资质，同时承担一汽华利的8亿元债务和5462万元员工薪酬。

作为股东和债主，一汽集团在拜腾面前一直表现得比较强势。

早在2019年，曾任拜腾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的毕福康（Carsten Breitfeld）在离职拜腾后，曾对美国媒体透露，自己之所以离职主要是因为一汽在投资后对拜腾施加了太多控制，“把拜腾推向一个不符合其发展的方向”。

在毕福康看来，一汽的介入扩展了拜腾在供应链方面的资源，但这些好处是伴随着监督和干预而来的，“一汽并不在意拜腾公司本身发展，而是更希望控制拜腾的工厂和电动车平台”。

不过，拜腾否认了上述言论，毕福康也将其称为媒体的过度解读。

有拜腾内部人士告诉《凤凰WEEKLY财经》，在拜腾出现资金危机后，作为拜腾的主要股东，南京市政府希望一汽集团能够全盘接管拜腾。不过，由于一汽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未能达成一致而作罢。

在富士康伸出援手之前，拜腾唯一的进展就是在2020年9月成立了“南京盛腾汽车科技有限责任公司”，股东方包括南京兴智、成都蓉璞科技、一汽股权投资、厦门道合智联以及后加入的博泰，法定代表人和总经理为拜腾中国研发副总裁段连祥。

盛腾的成立相当于对原有拜腾资产的剥离。拜腾此前仅剩下的约300人核心团队，其中约200人归属于盛腾团队，专注做研发；仅有约100人供职于拜腾，负责生产制造、运营等。

有消息称，一汽方面也在积极推进盛腾融资，未来或将接手“盛腾”董事长职位。

从高光跌落谷底

事实上，拜腾首款车型M-Byte距离量产只差“临门一脚”。有拜腾离职员工称，当时量产车已经到了样车验证阶段，拜腾南京工厂几乎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只差跟供应商付款，各种零件到位的话，“立刻就能对硬模预量产车进行正式投产”。

▲（左）毕福康，（右）戴雷

有接近拜腾内部人士表示，回顾整个创业历程，拜腾几乎犯了创业公司会犯的所有错误。

曾顶着光环出生的拜腾汽车一度是新造车势力中的佼佼者。两位联合创始人分别是原宝马i8项目负责人毕福康、原东风英菲尼迪总经理戴雷（Daniel Kirchert），核心高管和技术团队全部来自宝马、英菲尼迪、特斯拉和奔驰等名企。

表面光鲜的创始高管团队，在早期为拜腾吸引融资提供了便利。与此同时，如此豪华的团队不仅意味着高昂的薪酬，更因为职业经理人缺乏从0到1的实际创业经验，不具备创业者应有的使命感、紧迫感，为之后创始团队决裂埋下隐患。

2019年上海车展，毕福康以爱康尼克CEO的身份现身展台发布会。尴尬的是，就在此前5天，拜腾官方还在辟谣否认毕福康离职拜腾的消息。

毕福康的出局是拜腾资方、创始团队矛盾斗争的结果。由于毕福康的资源大多在美国，再加上对中国团队缺乏信任，拜腾的实际控制中心和研发中心反而落在硅谷，号称全球总部的南京实际上只承担了工厂制造的职能。

包括研发、供应链等关键职能部门的负责人，都不在中国，这直接导致了超高的零件成本和沟通成本。有拜腾离职员工在知乎透露，有几个供应商甚至为了拜腾专门在中国投资建厂，现在基本都处于项目停滞状态。试装的时候工程师没法到现场解决问题，只能中国这边拍照录视频发到加州，一两天后才能给结论。

在挑选供应商上，拜腾奉行“高大全”的思路，要求名气最大、最贵、最好，于是就有了博世的三电、Hanon的热管理、弗吉亚的内饰。“这些来自传统OEM身处湾区的高管们，真的是照着自己前单位的最奢华方案打造一切。”

混乱的组织结构以及由此导致的效率低下、糟糕的成本控制等，直接导致拜腾研发进度不及预期。首款车量产上市的时间从2019年年初拖到2019年年底，再次延期到2020年年中，直到资金链断裂停摆至今天。

毕福康出走后，升任拜腾CEO的戴雷（Daniel Kirchert）在2019年11月接受采访时，曾信誓旦旦地表示，“我们非常有信心，在销量达到10万辆的时候实现月度盈亏平衡，大约的时间点是2021年年底，2022年年初。”

回头看，真的是“当时憧憬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惨烈”。

如今的戴雷已经在今年初加盟恒大汽车担任常务副总裁，毕福康短暂加盟爱康尼克后又被贾跃亭招至麾下，成为FF的全球CEO。而现在的拜腾，就像“一个癌症病人”，在等待足够的资金和高超的医术切除病灶。

留给拜腾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继国产Model 3后，特斯拉国产Model Y的大幅降价又收割了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不少份额，蔚来、理想、小鹏的产品逐渐成熟，传统车企的纯电动产品也已陆续上市，即便拜腾真能撑到量产那一天，市场又是否会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