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摆脱因病致贫的恐惧,这1亿人做了这件事……
2019/12/06 | 作者 江焱 | 收藏本文
父母的记忆中,孩子是在某一个瞬间突然长大的。
安安长大的瞬间是在封闭的骨髓移植无菌仓里,拿着手机给陈北华发语音:“爸爸,你不要这么担心我,要对自己好一点,我没事的。”
无菌仓外,虽然看不到女儿,但听到这句话,36岁的陈北华眼眶瞬间盈满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这段语音,陈北华一直留着,时不时地听一听。
也许疾病能加速一个人的成长。9岁的安安经历一场大病后,看到爸爸为给她治病四处奔波日渐憔悴,知道了疾病不仅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家。
无意之举,解了燃眉之急
安安是一个不幸又幸运的孩子。
她患有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8月20日做了骨髓移植手术,9月份出无菌仓,目前处于抗排异、抗病毒的康复治疗阶段。
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这种病,并不常见,通常有三种治疗方案:吃药、化疗、骨髓移植。其中骨髓移植费用最为高昂。安安的骨髓移植需要70万元,这对月薪4000元还被停薪留职的张北华来说,是不能承受之重。卖掉老家价值40万元的房子,也凑不齐。
“因为没钱而放弃治疗,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安安2月生病,8月手术,陈北华凑手术费凑了6个多月时间,借遍了所有亲朋。他甚至开始整理废品拿去卖,几毛钱都不愿意放过。
安安父亲捡废品卖钱
百愁莫解之际,他想起自己曾在支付宝上参加过一个名叫相互宝的大病互助计划,也在里面绑定了女儿。他试着拨通了相互宝的客服电话。经过一系列的调查核实程序,今年4月,陈北华收到了5000万相互宝成员分摊的30万元互助金。
加入相互宝是无意之举。陈北华没想到,这个无意之举却可以救女儿的一条命。虽然30万元还不到手术、医疗所需费用的一半,但陈北华觉得压力陡然间小了很多。
在医院,安安画了一幅画,感谢相互宝里帮助过她的人。
得知申请互助金成功的那几天,陈北华开心得像个孩子。今年本命年的他,觉得一年坏运气都结束了,接下来,是该他遇到好运气的时候了。
一分钱的联系
江西姑娘郎郎在三年前来杭州打工。
给安安的30万元互助金中,就有郎郎分摊的1分钱。她和安安、陈北华素不相识,唯一的连接就是相互宝里分摊的这1分钱。
郎郎没想到的是,在安安拿到互助金的4月份,她自己去医院看咳嗽,却被查出了肺腺癌,一确诊就已是晚期。“当场我就哭了,这怎么可能,我只是咳嗽而已。”郎郎说着,就没了声音,只有眼泪在流。
如果没有咳嗽声,你根本看不出,面前这个笑眼弯弯的年轻姑娘,竟然是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郎郎原本打算今年与男友领证结婚,生活却在婚礼前给她开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玩笑”。
试穿婚纱的郎郎
确诊报告出来后,郎郎询问医生的第一个问题不是如何治疗,而是劝男朋友离开她。郎郎直爽火爆,男朋友小彭温和安静。“我不想耽误他,只希望他早点决定,让我在分开的时候有个准备。”郎郎说。
11月18日,郎郎和小彭去拍了婚纱照。她说:“女人,一辈子总得有一次(指穿婚纱),以前没有,现在对这些东西,心里就更渴望。”穿着不同款式的洁白婚纱,挽着心爱的人在镜头前顾盼生姿,笑容明朗。小彭是典型工科男,在一旁温柔地看着郎郎。
郎郎生病后,小彭不让她做任何家务。肺腺癌会带来剧烈的胸口疼痛,晚上郎郎经常被痛醒,小彭也会第一时间惊醒,帮她按摩缓解疼痛。
6月,郎郎收到了30万元相互宝互助金。她说,虽然这30万不能让癌症消失,但至少让她有了看病的尊严和勇气。
从不相信到相信
湖南省湘西自治州龙山县的胡友斌,是县里第一位被相互宝救助的人。在自己被救助前,他在相互宝里已经帮了2000多个人,其中就包括安安和郎郎。
54岁的胡友斌和妻子田女士在龙山县生活了大半辈子,平时靠在农贸市场卖菜为生,偶尔也会开网约车补贴收入。一年前,胡友斌习惯性打开支付宝查看当日账单时,发现了相互宝。一向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他“研究”了一番,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就把自己和老伴加进去了。
胡友斌向街坊邻居推荐相互宝,但大家都不相信他,觉得“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胡友斌觉得很郁闷。
胡友斌
今年5月,胡友斌觉得嘴里有些疼痛。一开始,没把这点小毛病放在心上,只吃了点止痛药缓缓。没想到,几天过去,疼痛不见好转。
他跟妻子一道去了县医院,医生告诉他:“这病县里看不了,得去长沙的大医院治。”经过一路颠簸到了长沙,诊断结果让田女士差点当场吓晕——口腔癌。好在医生说,胡友斌的病情发现的早,治愈的几率很大。
手术后的胡友斌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说话还有点含糊不清。但是看病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万,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8月份,胡友斌向“相互宝”提出了互助金申请。
调查员去胡友斌家里调查的时候,听到消息的邻居们围满了他家屋子。有些邻居当场加入了相互宝,但有些邻居还是不相信,“等老胡真能拿到治病钱,再加入。”
经过调查和公示,9月16日,胡友斌收到了相互宝的10万元互助金。
现在,龙山县已有超过6万人加入了相互宝,成为全国加入相互宝人数最多的县。
一年时间,全国已有超1亿人加入了相互宝,规模相当于两个韩国的人口数量。对于这一亿人来说,在社保、医保之外,他们通过互帮互助增加了一份基础保障。
相互宝的公开数据显示,这一亿人在获得保障的同时,已经累计救助了1万多名身患重病的成员,其中近一半是80后和90后。“一个人也许走不了那么远,一群人在一起就可以走的很远很远”,安安接受帮助后,爸爸陈北华说。
南开大学卫生经济与医疗保障研究中心对4.2万名“相互宝”成员的调查显示,在受访成员中,10%的人除了“相互宝”外没有其他任何保障。30%的受访者年收入低于5万元,属于因病致贫的高风险人群。在我国,癌症等重疾的平均治疗费用,在30万元左右。
曾几何时,由2006年南京彭宇案开端,道德滑坡、社会冷漠、信任缺失等屡屡成为舆论热议的话题。
扶还是不扶?这个“中国版哈姆雷特”式问题,已困扰了中国十多年,也给现实世界中的友爱互助行为蒙上了一层阴霾。
人与人之间,信任成疑。老人跌倒,有人视若无睹,即便出手搀扶者也谨小慎微,加倍小心。以至于有的老人跌倒,先大喊:“我自己摔倒的。”
托马斯·杰弗逊说:“使一个人值得信任的唯一方法就是信任他。”
如今,互联网创造了一种新的信任关系。素不相识的1亿人,为了抵抗疾病和灾难,可以放心地彼此信任、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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