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的“丝绸之路”: 欧亚航空与西北航线
2022/12/05 | 作者 祁颢 | 编辑 陈祥 | 收藏本文
摘要:夏日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空,一架德制容克斯W33型飞机正悠然飞过。机身后段与机尾涂成了醒目的绿色,机舱上硕大的白色“邮”字表明这是一架邮运飞机。时髦的金属波纹蒙皮机翼上下两面,都绘有中文“欧亚二”字样。
回溯民国时期的中国商业航空发展历程,中美合资的“中国航空公司”无疑是绝对主角。受限于自身定位与航线资源的匮乏,中德合资的“欧亚航空公司”则一直处于“陪跑”的尴尬地位。
经过多年的惨淡经营,“欧亚”已初具规模。然而抗战的全面爆发,使其念念不忘的建立一条横贯欧亚大陆空中通道的梦想戛然而止……
引入汉莎,欧亚开航
夏日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空,一架德制容克斯W33型飞机正悠然飞过。机身后段与机尾涂成了醒目的绿色,机舱上硕大的白色“邮”字表明这是一架邮运飞机。时髦的金属波纹蒙皮机翼上下两面,都绘有中文“欧亚二”字样。
在机首开放式驾驶舱内,22岁的德籍飞行员约翰内斯·拉特耶无暇顾及异国的空中景色。他必须一面对照并不精确的航行地图,一面操作飞机不至于偏航太远。与他并列而坐的是机械师奥托·考尔伯,正协助他观察地标、方位。
这是一趟漫长且乏味的旅程。一天前,欧亚二号机从上海虹桥机场满载邮件起飞,沿沪满航线一路北上。在经停南京、北平后,飞机抵达林西机场。次日清晨六点半,再次启程,不出意外的话,该机将在午时12点左右抵达终点站——位于中俄边境的满洲里。落地将邮包交付西伯利亚铁路运往欧洲后,再原路飞回上海,一周两次,周而复始。
为了避让前方航路上越来越多的积雨云,拉特耶不得不多次下降高度,同时向左前方绕飞。然而他不会想到,地面上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他们……
“一股鲜血突然从他的皮靴里涌了出来,喷溅到仪表板上,甚至我的脸上!”多年后拉特耶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依然心有余悸。中枪的机械师骤然间晕倒在座位上,接着子弹打穿了机翼与发动机气缸。在离地面不足两百米的高度,拉特耶不得不实施紧急迫降。飞驰而来的蒙古骑兵将“砸地”的飞机包围。焦急万分的拉特耶不得不用英语解释:“你们击落的是民用飞机!”挥舞着刺刀与步枪的蒙古兵,得意洋洋地告诉德国飞行员:“你们被捕了!”
这天是1931年7月2日,距离沪满航线开通刚满5个星期。很快,《欧亚飞机被击落》《外国飞行员失踪》等一系列耸人标题就通过北平、上海的中外媒体,将事件向外界披露。
世人也由此注意到此前默默无闻的欧亚航空公司:1926年7月26日,当时成立仅6个月的德国汉莎航空公司,派出两架容克斯G24型三发运输机从柏林起飞,行程1万多公里,于8月30日抵达北京南苑机场。中德之间航空交往始于此时。
北伐军兴,盘踞京城的乃是北洋政府。汉莎公司希望与北洋方面筹议开辟一条“跨欧亚洲际航线”,而留学德国的李景枞秘密北上,力劝汉莎抛弃来日无多的“军阀政府”,转与南京政府合作。南京政府成立后,任交通部航政司航空科科长的李景枞,多次与汉莎航空公司代表石密德磋商创办合资航空公司事宜。
1930年2月1日,交通部长王伯群与石密德签订为期十年的《欧亚航空邮运合同》。相较与美资设立中国航空公司时对方各种苛刻要求,这次德方开出的“价码”显然优惠许多,比如:中方股份占三分之二,德方占三分之一。中方资本悉数由德方借垫,于5年内分期还清。同时,德方提供飞机与机组外,还代为培训中国飞行、机务和管理人才。德方同时允诺,拿出一定的舱位为中方安排免费公务飞行。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汉莎此举也是在下一盘“大棋”。受限于一战后的《凡尔赛和约》,德国的航空业发展只能“寓军于民”。欧亚航空的建立,标志着远东市场的打开,柏林与上海之间的空运行程将由海运的45天、铁路运输的18天,缩短至5至6天。这条横跨欧亚大陆的航线,也将与飞越大西洋的中、南美航线构建起汉莎全球布局的双翼。
而民航机飞临的地方,亦是国家影响力的延伸。1931年2月1日,欧亚航空公司在上海仁记路正式开门营业,与两年前开航的中国航空公司形成了当时民航业“两强”格局。相比拥有水陆各型飞机12架的“中航”,彼时“欧亚”的家底只有容克F-13、W-33型小、中运输机各两架。
北上受阻,绕道新疆
这家新开张的航空公司,很快就遭遇到了第一个挫折:在筹办上海经满洲里至欧洲的沪满航线时,苏联当局坚决不许“外机”飞越苏联远东领空。
几经交涉,苏方勉强同意欧亚航空先将旅客、邮件空运到满洲里,再由铁路联运到苏联境内的伊尔库茨克,最后由苏联民航载运至莫斯科衔接汉莎航空班机。上海经库伦出境的“沪蒙线”,与上海经新疆出境的“沪新线”,也要参照办理。因此,三条规划中的洲际航线实际都变成中国境内航线。
1931年5月31日,首航满洲里的欧亚四号机,由德国飞行员沙克、机械师勃亚克驾驶,在众人欢呼声中腾空而起,告别晨光中的上海虹桥机场。这架F-13机搭载两位英文《大陆报》记者以及发往欧洲各国的邮件、包裹,飞向遥远的北方。
飞机途经南京、济南航站,在北平更换欧亚二号机后继续前进至林西。次日上午十时许,飞机安抵满洲里,沪满航班初战告捷。可惜好景不长,运营一个多月后就发生了欧亚二号被击落事件。
直到失联整整四天后,北平航站才派出欧亚一号机沿航线寻找。在一个名为“小海子”的地方,发现了二号机的踪迹。据当班的飞行员沃尔特·鲁兹在空中观察,“特兰西瓦尼亚号”(欧亚二号服役汉莎时的机名)正迫降于贝尔湖南岸,机身多处破损,但未见机上人员。此地距离满洲里约240公里,当一号机准备盘旋下降时,忽然一阵高射炮火迎面袭来!子弹将机腹与左翼洞穿,鲁兹当即拉高飞机并向满洲里方向加速逃逸,避免了与欧亚二号同样的结局。
为了营救受困的两名德籍机组人员,欧亚公司首先向中方主管部门交通部求援。毫无头绪的交通部,不得不商请外交部出面。各方推诿,最后只得将这个麻烦踢给马福祥任委员长的蒙藏委员会。自清末以来,蒙古贵族王爷在沙俄支持下推行的“自治”运动,一直得不到中央政府的承认,为此中央政府认为此事属“内政”。
显然,成立尚不足五年、深陷军阀混战的南京政府,大大高估了自己对边疆政权的号召力。又因为当地没有中央军驻扎,中央政府电令坐镇东北的张学良派兵干预。正为“万宝山事件”焦头烂额的“张副司令”,甚至连电文都没有回复。
最终还是汉莎方面通过管道,向德国外交部门陈情,经德方与苏、蒙交涉。这两位已被当地法院判处死刑的德国人,于9月15日获释。而腿部负伤的考尔伯,不得不接受截肢手术。此番交恶,蒙古当局亦不允许欧亚机飞越蒙境,沪蒙通航顿成泡影。打击接踵而至,三天后,侵华日军发动“九·一八”事变,东北沦丧,沪满航线只能飞行到北平为止。
屡屡受挫之下,实现欧亚空中通道的梦想,唯有寄托在尚未实践的沪新航线上。从北平到迪化(今乌鲁木齐)的空中距离超过2600公里,沿途还要飞越河西走廊以西以北大片荒凉偏僻、人迹罕至的沙漠与戈壁。这对今天翱翔于万米之上的现代化喷气式客机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对于90年前没有卫星导航、完全依靠云下目视飞行的老式飞机则是巨大挑战。
1934年夏,九世班禅(左四)乘坐欧亚航空班机前往北平。出发前与戴季陶、汪精卫等合影留念。
12月20日晨,执飞北平-额济纳-迪化的W33试航机从南苑机场出发。除了驾机的沃尔特·鲁兹、机械师兼报务员施普林魏勒,欧亚公司高层——总经理李景枞与副董事长石密德也同机前往。起飞35分钟后,机载微型电台因为距离太远而失效。机翼下“没有树、没有路……没有用来辨认方位的河流湖泊”,唯有滚滚不尽的黄沙。
根据计划,飞机将在黄昏时分抵达额济纳附近进行“科学考察”的瑞典科学家斯文·赫定的营地,进行加油和补给。可机组此时陷入可怕的迷航之中。在剩余油量只能维持不到30分钟时,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他们,一位牵驴的老者出现在视野里,鲁兹赶紧操纵在沙地降落。
显然被眼前“巨鸟”吓坏的老人,哆哆嗦嗦比划着“外国人”在东南方二十公里附近。重回空中,很快他们便观测到营地升起的烟柱。24日上午,试航机继续启程西飞,经停哈密,终于赶在夜幕笼罩前着陆在白雪皑皑的迪化机场。1932年1月8日,该机从迪化起飞,次日安抵北平,实现了沿海地区与新疆间首次通航。
可惜局势不稳,至次年6月,上海迪化间航线才开通,并成功试飞“沪新线”最后之迪化塔城航段。当时正值新疆“四·一二”政变,赴疆“宣慰”的军委会参谋次长黄慕松一行成为“沪新线”首批乘客。可惜,欧亚航空最终还是沦为了南京方面与盛世才政权斗争的牺牲品,被迫撤站停航。
修理中的欧亚十九号机。
经营西北,对抗中航
“当你飞行的时候,你会感到满足,就像拥有了整个非洲。你觉得目力所及的一切都属于你,所有的碎片都合而为一,全部归你所有。让你感觉自己比真实的自己更强大。”这段文艺气息浓郁的话出自英国作家、女飞行员柏瑞尔·马卡姆的回忆录《夜航西飞》。
1930年代,柏瑞尔曾作为职业飞行员往非洲大陆深处运送乘客、邮件与包裹。在地球另一边,欧亚航空公司的新人乌尔夫·楚·卡斯特,也正沿着古丝绸之路做着类似的工作。这个喜欢在飞行中随时用相机拍照的德国小伙,回忆起他的中国岁月,感慨最多的话是:“飞行员们经常在此前欧洲人从未到过的地方迷失方向。”
因为新疆局势不明,欧亚公司决定“采取渐进程序,经营由上海经陕甘以达新疆之沪新线”。1933年盛夏,入职刚满一个月的卡斯特,迎来了在欧亚航空的“首秀”,公司的一架F-13机因为故障滞留在兰州机场,卡斯特机组需要前往西安和兰州运送备件。
上海至西安空中距离约1300公里,飞机大部分时间飞在“被山带河,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上空,飞行条件相对容易。西安至兰州段,虽然只有550公里,但飞越的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有的海拔高达4000米,而他们使用的W33型机飞行高度上限只有3500米。
从西安起飞45分钟后,开始进入山区。电台无法使用,大雨袭来,气温从43℃骤降到5℃。缺乏经验的卡斯特错过了第一个地标——六盘山山口,接着,那条可以将飞机引导至兰州的“宽阔的河流”即黄河也迟迟没有出现。透过阴沉雨雾,只能依稀辨认出翼下依旧是绵延群山,“悬崖峭壁林立,如刀削斧砍一般”。为避免撞山,必须维持在3000米的高度。
在空中盲飞了4个多小时后,卡斯特面临选择:继续前进还是就地迫降?为了避免单机闯进大沙漠,他决定孤注一掷冒险穿云下降,沿着一条山谷间蜿蜒的河道飞行,并祈祷兰州城会出现在河的尽头。最终,油量告罄,卡斯特不得不在附近一处农田迫降,螺旋桨和起落架也因撞上田埂而毁坏。所幸的是,人员无恙。事后从一位当地传教士口中得知,他们正远离兰州,朝西宁方向飞去!而西安至兰州也成为了欧亚航空失事率最高的航段,先后5架飞机折翼于此,两名飞行员丧生!
即便如此,飞机高效、便捷的出行方式,依然使得“衮衮诸公”期望一偿“御风而行”的夙愿。卡斯特就曾作为宋子文的包机飞行员,陪同这位中央政府的“财神爷”赴西北诸省考察。
而最令他难忘的是1934年7月,九世班禅喇嘛搭乘由他驾驶的飞机,从南京飞往北平。为了照顾好这位尊贵的客人,欧亚方面特意调派了全新的W34型客机执飞,并拆除客舱内的座椅,换成可坐卧休息的小床,罩上明黄色的绸缎。班禅喇嘛登机后,很快就进入了闭目冥想的状态,直到飞机爬升至厚厚的云层之上,才看了一眼机窗外。平安落地北平后,卡斯特收到了班禅赠送的签名照与哈达等纪念礼物。
然而无论是客、货运载量,还是生产利润方面,西北航线永远无法与占据了沿海和长江沿线诸多航点的中航相比。复航新疆遥遥无期,欧亚方面不得不把目光转向他处。1934年5月1日,欧亚航空使用W34型机,开辟北平经停太原、洛阳、汉口、长沙至广州航线。这是欧亚首次进入华南市场,开始正面对抗中航。
当年8月,欧亚向德国订购的首架容克斯JU-52型飞机,由汉莎公司董事格勃连兹男爵驾驶,从柏林起飞,途经雅典、开罗、卡拉奇、河内、广州,抵达上海,行程15000公里。在沪停留期间,该机多次进行飞行表演,举办游览活动,一时轰动海内,观者如云。
当时就读于上海华童公学的五年级小学生卢锡良,就曾和同学远足到龙华机场参观这架飞机。卢在抗战后期考入空军官校十八期,后成为“黑猫中队”首任队长。“容克大婶”的这次高调展示,一来是为了“消弭”中航引进福特“锡鹅式”客机造成的舆论影响,展示德系飞机的优异性能,二来这也是抗战全面爆发前,汉莎航空最后一次试图从南线打通欧亚跨洲航线。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架JU-52事后被航空委员会相中,购买并编入蒋介石侍从室飞机管理组,伴随蒋介石度过了“西安事变”与抗战早期的艰辛岁月。
抗战爆发,黯然落幕
1937年9月,受中英庚款董事会委派,著名历史学家、古史辨派创始人顾颉刚先生赴西北考察教育。9月23日,先生抵西安,因为雨季路断,不得不改乘飞机前往兰州。
他在当天的日记里记下:“票价每人一百八十元,行李许带十五公斤。”因为天气、班机调度等原因,直到29日才得以成行。“早四时半起,至飞机场,则以天气不佳改下午开。一时半上机,机甚小,仅容四客。四时半抵兰州。”“七·七”事变后,为躲避日军通缉,顾颉刚不得不离开北平,南回苏州乡里。不料沪战爆发,苏州亦被轰炸,当他来到庚款董事会报到时,昔日繁华的首都更是“满目断垣残壁,真有沧桑突变之感”。
战争的突然降临,让欧亚与中航的经营活动顿时陷入困境。7月26日,欧亚北平航站停航。淞沪战起,交通部电令“两航”西撤,其中欧亚上海总部先撤至西安,机航部门远迁香港。而在龙华机场停飞待修的欧亚四号、八号机,遭到日机炸毁。一番颠沛流离后,欧亚航空公司终于在昆明尚义街落脚,并开辟了昆明至汉口、长沙、成都等地的国内航线,昆明至河内、香港的国际航线。
更大的危险很快出现。1938年8月24日,一架由香港飞往重庆的中航DC-2型“桂林”号客机,起飞不久遭到日本海军战斗机追逐、攻击。该机被击落在珠江支流后,日机反复对机体实施低空扫射。最终导致“桂林”号机组、乘客共计14人遇难。
仅仅几天后的9月5日,欧亚航空JU-52型欧亚十五号机由香港飞往昆明途中,在广东英德县上空同样遭遇日机拦截、攻击。欧亚十五号机身中弹,紧急迫降在柳州机场,所幸无人员伤亡。
次日,同型欧亚十七号机,在汉口上空躲避空袭时被日机击落。为了维持运营,同时减少被敌机拦截的几率,两公司都将各自飞往香港的航班改为夜间出发,在黎明前返回。
1939年4月13日,欧亚航空十九号机正由越南河内返回昆明。当这架JU-52飞至越南境内老街以东20公里时,突然一架日本轰炸机从后上方逼近,并向十九号机开火。机长拉特耶面对职业生涯里第二次被敌对火力攻击,本能地推驾驶杆试图向一块云团里躲避。日机一面绕着云团盘旋,一面继续射击。
欧亚机组人员回忆,他们的飞机每次落地都能吸引来大批围观人群。即使大雨,也不例外。
最终,负伤累累的十九号机迫降在云南茅坪附近一个陡峭的山坡上,所幸乘客和机组人员得以迅速从机上逃离。欧亚公司获悉后,为了保住珍贵的航机财产,决定派出技术主任弗里茨·施耐德带队前往坠机地点勘察能否修复。
6月19日,这一行人包括33匹马、14个搬运夫,冒着滂沱大雨,采用肩扛手提马驮的方式,将替换航材运到了海拔2200米的隘口,又经过两日的艰辛跋涉,才抵达迫降地点。困在山腰的十九号机,“就像是一个被扔掉的坏的土豆”。起落架损坏,机腹和机身“蹭地”也造成相当程度的挫伤。
不过,施耐德认为修理后可以飞行。为了防止飞机再次下滑,维修组找来树干将机身支起,并使用这个简陋的脚手架开始了维修作业。另一方面,他们从当地招募来一百名左右劳工,在山腰相对平缓的地方人工开凿出一条长约300米的跑道。10月15日,更换了机轮、副翼和襟翼的十九号机被推上跑道。在确认发动机状态良好后,机长莱丁使用最大推力,施耐德则全力稳住飞机笔直滑跑。随着轮挡撤除,JU-52如同航空母舰上弹射升空的舰载机一般呼啸着冲向跑道尽头,最终在距离悬崖仅10米的地方飞入天际!
欧亚十九号机无疑是幸运的,而该机也是欧亚航空所有JU-52型飞机中唯一“功成身退”者。其他同型机要么因为各种事故而提前报废,要么在战场上被日军击毁。
日趋险恶的运营环境,使得欧亚航空一步步坠入悬崖。纳粹德国入侵波兰后,港英当局宣布禁止“德籍飞行员”进入香港空域。法国殖民统治下的越南当局,亦禁止欧亚班机降落河内机场。最严重的打击则是1941年7月1日,纳粹德国宣布承认汪伪政权,中国政府次日宣布与德断交,并声明两国正处于战争状态。交通部随即跟进,通知汉莎航空驻华代表处,称将于8月起终止执行中德邮运合同。
中方全面接管欧亚航空公司。此时,人、机两缺的欧亚航空不得不靠出售航空汽油度日。1943年2月26日,随着欧亚航空公司正式改组为中央航空运输公司,这个中国近代民航史上第一家中德合资航空公司,以及昔日雄心勃勃的“欧亚跨洲航线”,一并走入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