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渝铁路:近代中国最坎坷铁路
2022/09/15 | 作者 霍安治 | 编辑 陈祥 | 收藏本文
摘要:“四川天府奥区,物产殷富。只是艰于转运,百货不能畅通。外人久已垂涎,群思揽办。若不即早主张,必致喧宾夺主。”1903年,四川总督锡良奏请自办铁路,路线不但要联结成渝,更要打通三峡。他慷慨指出,川汉路不仅是川政第一要务,更是全国国防的首要工程。“川省西通卫藏,南接滇黔,高踞长江上游。傥路权属之他人,藩篱尽撤。且将建瓴而下,沿江数省,顿失险要。关系川省犹小,关系全局实大。”
成渝铁路是民国铁路史上最坎坷的奇路。它兴建之初就沦为烂尾工程,铁路界视为奇耻大辱。荒废20年后,它突然咸鱼大翻身,一跃成为全球资金狂热追捧的黑马项目,却又立即淹没于抗日战火之中。
四川富饶到:“沃野千里,号为‘陆海’。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华阳国志》描述的“天府”,引来列强垂涎。1890年,英国压迫重庆开埠,列强势力闯过三峡,进而图谋利用铁路深化侵略。英美要求兴建与长江平行的川汉铁路,企图一举控制整个长江流域。法国则渴望向四川展筑滇越铁路,将魔爪伸入大西南。
无论是英美的川汉铁路方案,还是法国的川滇铁路方案,第一段都是接通省会成都与商埠重庆的成渝铁路。成都至重庆之间的19县市,是大西南的核心腹地。若听任列强造路,则西南各省主权难保。但若中国能发奋图强,自造成渝铁路,就是足以开创大西南经济新机遇的一把金钥匙。
“四川天府奥区,物产殷富。只是艰于转运,百货不能畅通。外人久已垂涎,群思揽办。若不即早主张,必致喧宾夺主。”1903年,四川总督锡良奏请自办铁路,路线不但要联结成渝,更要打通三峡。他慷慨指出,川汉路不仅是川政第一要务,更是全国国防的首要工程。“川省西通卫藏,南接滇黔,高踞长江上游。傥路权属之他人,藩篱尽撤。且将建瓴而下,沿江数省,顿失险要。关系川省犹小,关系全局实大。”
清廷虽然腐败,但列强的嚣张争抢足以使顽夫廉而懦夫立。1904年,清廷成立川汉铁路公司,宣示自办四川铁路。然而,这条肩负“辟利权而保主权”重任的铁路,在起步之初就铺错了地方。
川汉铁路铺错地方
据1925年统计,四川省人口多达5200余万人,是全国人口第一大省。全省2市137县,总面积达到318251平方公里。形象地说,同时期意大利面积是31万平方公里,人口4160万人。一个四川省的发展潜力,能抵一个意大利。
四川潜力十足,却迟迟未向工业化迈进,主要障碍是交通。面积与意大利相等的千里沃野,交通完全依赖传统的木船水运与挑夫驿道。只有铺铁路,才能开发四川的发展潜力。
建造铁路,第一难关是资金。清廷负担沉重赔款,无力建设,各铁路干线建设大多举借外债,管理权拱手让人,使铁路成为列强“软侵略”的急先锋。因此,四川总督锡良决定不用外资,自行吸收四川民间资金铺路,在1904年成立川汉铁路总公司,预计募股白银5000万两。
锡良全力向四川富绅劝募,却只募到300余万两。再由地方官的陋规收入挤银子,每年只能挤出十余万两。涓涓之数,难造铁路。于是,锡良向大户下手,强迫入股,称为“租股”,每年稳定征收白银200余万两,川汉铁路总算有钱开工。
锡良是干了20多年地方官的“老州县”,一切弊端了若指掌,强迫大户入股的手法既准且狠。清代田赋奇轻,大户又常瞒产,锡良不按现成的田赋加征,却另出奇招,清查各县大户实际收入的租縠数量。每年收租在稻款50石以上的大户,一律按租抽3%,折银缴纳股款。
这可说是清代自康熙摊丁入亩以来最深刻的一次田赋改革,在四川更是犀利无比的筹款奇法。因为四川是个一年两造的产粮大省,有钱人不愿投资工商,却流行买田放租,川人称富户为“绅粮”,以租谷定身价。在四川按租谷累进开征,才能实现租税公平。
然而,锡良一举开罪了全四川的有钱人,因为他给的股息很低。当时农村放贷,复利月息至少2分(2%),川汉铁路公司的股息却只给年息6厘(0.6%),而且规定铁路完工才开始付息。川汉铁路预计工期长达12年,而清廷一向信用不佳,变化难料,“租股”等于对全川富户变相加税。
为政不得罪巨室,因为有权有势的富户手握舆论,激怒巨室的后果常是毁灭性的。川汉铁路刚起步,就被全国舆论骂得一塌糊涂。报刊痛斥贪腐,京官弹劾无能。号召力最大的留日学生更组成“川汉铁路公司改进会”,火力全开:“今日之川汉铁路公司,就公众言之,则仅便于一般豺狼之官吏。就私人言之,则仅利于少数牛马之缙绅。反此而最受其害者,则惟百姓。”
在怒骂声中上马的川汉铁路公司,延揽留美铁路工程师胡栋朝与陆耀庭,展开勘测作业。全路由三峡门户宜昌到省会成都,分为三段。第一段是“宜万段”,由宜昌向西打通三峡,接到万县;第二段是“万渝段”,由万县继续西行,正面突破川东山地的重重平行岭谷,接到重庆;第三段则是由重庆到成都的“成渝段”。
两位工程师全线勘测一遍,心里有了底,川汉铁路应由工程最简单的“成渝段”开始建造,困难的“宜万段”与“万渝段”暂时搁罝。这一专家之见,引爆舆论怒火,各路“名嘴”破口大骂。他们以常识立论,大呼四川交通的主要障碍是“瞿塘漫天虎须怒”的三峡,建铁路理应优先打通联外交通线,当局先建成渝段,显然专为便利省城的达官贵人,是心中全无老百姓的昏官愚行。
舆论太猛烈,川汉铁路公司迟迟不敢决定路线,一拖就是三年多。主持全路勘测的工程师胡栋朝义愤填膺,他深入虎穴,越洋向留日学生的刊物投书,以亲眼所见,解说应先建成渝段的原因。
他指出沿三峡兴建的宜万段:“观其山路崎岖,峰峦峻矗,屡穿洞凿崖,其工程最难,平均核计每里需款3万7000余两,约5年工竣。”穿越川东平行岭谷的万渝段情况是:“睹其河澜溪多架铁桥,而工程非易。危崖峻壁开隧道,而费用尤多。其工程亦难。平均核算每里需款3万2000余两,约4年工竣。”而于平原兴建的成渝段相对容易:“见其多系田陌,只用锄高填低之法,稍有险峻,不过几处数里之遥,其工程容易。平均核算每里需款2万1000余两,约3年工竣。”
铁路建设不仅是铁路工程学,更是一门运输经济学。胡栋朝由经济角度恺切分析,如果川汉铁路直接从工程最难的859.5华里“宜万段”开工,费时长达5年,工款3200万余两,只能铺到山城万县。而万县只是川江航运的中间站,“行客往来之区,非巨商交易之地”,营运效益有限,只有继续铺到重庆,才能开始盈利。两段一起建,总工款高达白银5003.5万,工期长达9年。
但若由最简单的872华里“成渝段”开工,总工款只需1904.5万两,3年完工,又穿越了四川精华地带,客货运必然兴旺。“由成至渝路程八百里,郡县十余处,乡村稠密,必然客似云屯。种植繁多,料必货如山积。况渝(重庆)之商贾,殷实甲于全川,而成(成都)之人物,富盛冠于各郡,其获利之厚,有必然者。”
因此,先以成渝铁路开始赚钱,再以营利挹注宜万与万渝两线,才是上选。“修一段,则得一段之利。快一日,则省一日之息。故当以成渝一段先修,取其需费少而成功速也。”胡栋朝的专业评估,由工程难易、投资效益、经济发展,一路精算到利息机会成本,非常严谨。然而,处士横议是不讲专业的。留日学生把胡栋朝骂得心灰意冷,只好黯然辞职。川汉铁路则不堪舆论压力,由官办改为由士绅拿主意的商办。
专家退场,“绅粮”把持决策权。川汉铁路不顾专业评估,由最困难的宜渝段修起,果然一头栽进财务陷阱,成为民初最著名的烂尾工程。
被雪藏的四川经济金钥匙
“四川当清末倡建川汉铁路时代,留日关心国事的年轻人,如我的表兄蒲殿俊等,都主张先修宜渝段,说是需‘先难后易’。结果川汉铁路只修了从宜昌向西一小段,四川境内连铁路的影子都从没有见过,蹉跎了廿余年。”
民初著名实业家胡光麃,一家两代是川汉铁路的缩影。他的表兄是留日学生的意见领袖蒲殿俊,父亲则是支持锡良的川汉铁路公司副理胡骏。
蒲殿俊进士出身,官费留学东京法政大学,对铁路工程与运输经济学茫然无知,却是“川汉铁路改进会”的“正干事”。海归不到一年,他荣任四川咨议局议长,领导前卫“新派”,手握决策大权,压制了一心按照工程师意见铺路的胡骏。外甥骂跑姑父,外行压倒内行,川汉铁路搁置成渝段,硬是由宜昌起建。
表面功夫是做足了,蒲殿俊请来传奇人物詹天佑任川汉铁路总工程师。但詹天佑正在赶建京张铁路,只能遥领名义。技术力量不到位,资金也一如胡栋朝估计,爆发危机。
邮传部于1908年动工时查账,发现川汉铁路公司实有白银881.02万两,但宜万段工款超过3000万两。筹足建设资金的最后希望,在于“铁路系营业性质”,而“宜万段”的目标却是营利预期低落的万县。1910年,上海发生金融风潮,川路公司存款钱庄倒闭,损失路款数百万,压垮了川汉路工程。
新派慌了,转变口径,呼吁“捐割万宜,改筑成渝,俾舒财用”,但已追悔莫及。1911年5月,清廷下令取消商办,改向美英德法四国银行团借款建路,引起川绅反对。只是民国肇建,袁世凯还是得借外债,才能收拾川汉铁路的烂摊子。川汉铁路改称“汉粤川铁路”,纳入英美势力范围。
但就在勘测开始的1914年,一次大战爆发,英国资本撤回欧洲用于打仗。汉粤川铁路无限期搁置,只余宜昌城郊60余公里路基,空听江水呜咽。成渝铁路这把能使四川经济腾飞的金钥匙,也自此雪藏。
民国初年,四川打了20多年内战,无暇建设。1930年代,四川硝烟渐熄,成渝铁路败部复活,成为四川建设第一要务。
“川汉铁路如果能先修成渝段,工程较易,筑成后立可从事营运,可载的客与货都不会少,营运起来当然是有赚无赔。拿赚来的钱,再去克服渝宜段的困难,绝非难事。”1930年代,四川各界积极发展工业,却苦无铁路。四川商界领袖刘航琛的感慨,是当时社会各界共识。
四川要发展,必由成渝铁路起步。成都至重庆的19县市,是云贵高原、青藏高原与陇右山区的物资集散市场。一次大战期间,欧美势力退潮,中国拓展外销市场,成渝地区依恃地利,成为出口创汇的宝地。
川北保宁府与顺庆府集散甘肃药材,加上本地的生丝熟鬃,顺岷江与嘉陵江而下。川南叙州府吸收云贵高原山货与青藏高原毛皮,“搬不完的昭通,塞不满的叙府”。桐油、白蜡、生漆、五棓子与牛羊皮在叙州装船,循长江东上,在重庆集货,三峡输出,就是热门外销商品。
然而,出口农牧原料只能赚小钱。川南最大百货店“宝元通”靠洋货发财,洋油、洋纱、洋布与洋火卖得火热。老板萧则可却万分憋屈,对一群工业界朋友大发感慨:“我国出口的肚棓、角棓,是德国颜料生产的主要原料。但要300磅肚棓、角棓的价值,才能换回1磅桃红颜料。以原料换工业品,利权大大外溢。”
萧则可暗暗立志要在四川自办工厂:“以经营百货为过渡,以从事生产为目的。”只要四川工业化,就能激发大西南农矿富藏的潜力。
成渝19县是四川最适合发展工业的区域。四川最有出口实力的经济作物甘蔗盛产于沱江流域,最主要的煤矿与铁矿在成都平原西南角的威远,又有自贡井盐、简阳棉区,可以迅速开办制糖、化工、纺织与钢铁业,再加上岷江与嘉陵江集散的大西南物资,工业前景是无可限量的。然而,这片潜力无穷的黄金地带非常辽阔。成都至重庆陆路距离超过500公里,传统石板驿道“东大路”,要走“五驿四镇三街子”,单程长达12天。
主政四川的刘湘,打完了20年内战,注意力转向建设。他修筑成渝公路,更立志兴办成渝铁路。1933年,实业家胡光麃提出《西南建设计划》,“所列各项建设,乃以修建成渝铁路为首要之图”,得到刘湘的全力支持。
胡光麃是川路公司副理胡骏之子,成渝铁路既是工业发动机,更有个人纠结的家史,誓在必成。他覆勘全线,进行缜密经济调查,写出两大册报告书,估出工程费用为大洋3900余万元。
下一步,就是找经费了。
全球大萧条却成造路良机
胡光麃于1933年到上海,与金融业领袖吴鼎昌洽商放款。吴鼎昌领导盐业、金城、中南与大陆等“北四行”,对建设案非常激赏,并把胡光麃编的《成渝铁路兴筑计划》转呈蒋介石,高层一片喝彩。蒋介石指定铁道部政务次长曾养甫主办成渝路工程,投资案却引发戏剧性争抢。
原本,吴鼎昌已经同意放款4000万大洋。实际商议放款细节的四行储蓄会经理施济元惊呼:“国内商业银行投资举办这桩规模宏大的事业,尚属创举。”就在此时,法国银行团赶来抢生意,经由元老李石曾居中介绍,大力竞争。烂尾20年的成渝铁路,突然成了中外资本市场的香饽饽。
1929年全球大萧条,欧美金融界空有“咆哮20年代”(Roaring Twenties)快速累积的巨大资本,苦无投资项目,却不敢接触欣欣向荣的中国市场。因为北洋政府财政破产,对外债务大多停付本息,声名狼藉。
南京政府宣布扛起清末北洋旧债。1929年全国税入大洋3.34亿元,折美元约1.1亿元,外债却高达8.93亿元。南京政府的整理只能谈展期减息,但国家债信已渐渐恢复,中国市场再次引起国际资本的兴趣。
与此同时,国内发展30年的金融市场也渐成气候。清末北洋的银行,大多靠炒公债与发钞票赚到第一桶金,再乘着一战时国内工商起飞良机快步发达。但全球大萧条沉重打击国内工商企业,金融业急需另辟投资新项目。
成渝铁路企划案一到上海,马上引来中外资金竞逐。能引入外国资金虽是好事,但当局顾虑重重。自1897年芦汉铁路借款开始,每个举借外债的铁路建设案都沦为不平等条约,工程与经营权拱手让人,各大铁路高层全是洋面孔,按照外国利益经营铁路。由法国资本建造的平汉铁路,全路文书用法文,平时为法商拓展势力,若侵华战起,法军在汉口上火车就能进军中原。
国内金融界财力有限,引进外资是不容错过的良机。于是,南京当局利用“中国建设银公司”整合中外投资,由铁路界著名的国权派刘景山主持投资案。刘景山原是北洋交通部路政司长,曾主导东三省铁路抗日,时任中国建设银公司协理。
他与法国银行团谈投资,首先谈主权,强调投资案是纯粹做生意,“有事不能找你们大使馆”。金融界借款利率一般是3到6厘,他提高为7厘,但严禁法方参加工程与营运。他骄傲回首往事:“重要职员都是中国人,大权必要操之在我。法国人此时对华态度已变了,竟全部答允。”
资金到位,南京当局成立川黔铁路公司,由曾养甫任董事长,将铁道部最优秀的技术人才集中到成渝铁路。公司资本额法币2000万元,其中900万元由铁道部及四川省政府平摊,1100万元则由19家南北大银行共同认股。由南京中央“四行二局”、平津“北四行”、江浙“南四行”、二线“小四行”,到广帮与川帮主力银行,几乎全员到齐。再以公司名义,向法国银行团借款3450万元,主要用于购买材料器材。中外资金完美联手,成渝铁路在1937年1月盛大开工。
虽以公司商营模式操作,南京政府实际主导了成渝铁路建设案。据台北“大溪档案”记录,成渝铁路建设案由军委会第一厅主任唐生智及参谋总长朱培德审查,按照抗日国防需求选线。
而成渝铁路完工之后的下一段,也不再是打通长江三峡。铁道部勘测贵阳至重庆的川黔铁路线,使成渝铁路接上当时正由衡阳向贵阳展筑的湘黔铁路,形成大西南铁路横贯干线,作为对日作战的大后方交通主干道。
成渝铁路尚未开工,已然是全球金融市场的头条新闻,更一把火燃起了投资中国的热潮。法国银行团热烈洽谈连结粤桂黔滇川5省的钦渝铁路投资案。姿态最倨傲的英国汇丰银行,则主动找刘景山合作发行续建沪杭甬铁路债票100万镑,于伦敦债市出售,大受欢迎,“票面百镑的债券,由36镑涨到90镑”。
“建设银公司在抗战前后为我国促成成渝铁路的合作兴建合同、沪杭甬铁路展线的兴建合同与南宁路叙昆路的铁路借款合同。如果不是战争关系,不但这些路得以筑成,而且我国在国际债票市场上已打开出路。其他各路,不难陆续兴筑,前途极为光明。”刘景山晚年回顾1937年欧洲市场的投资中国热时仍是激动万分,“可惜,一切都被第二次世界大战破坏了,甚可叹惜。”
对日抗战导致停工烂尾
成渝铁路资金充裕,技术到位,士气高昂。首先发包开工的土石方工程,处处展现当时中国工程师的超凡水平。
“成渝铁路成立时,乃集国内最优秀工程师,担任各重要工程。如沱江大桥桥墩已修筑过半,其他隧道,桥梁亦多已动工。”时任成渝铁路工程局第1段分段长的林则彬回想工程品质之际自豪不已,“当时工务段辖内对路基土石方、防护工程、涵管、小桥等,均经分段负责设计施工,大桥工程则由局桥梁课设计,大多新颖。诸如桥墩高、多取框式设计等。”
然而,成渝铁路开工半年,抗日战争爆发。由法国借款采购的钢轨器材,原定由上海进口,船运重庆九龙坡。长江航路中断,源源运到香港的法国材料难以内运。当局安排改由法属安南的海防港转口,但滇越铁路运量太低,海防港大塞车,必须优先抢运抗日急需的军火与兵工材料,钢轨排不上火车。
中国唯一能轧钢轨的钢厂是汉阳钢铁厂,抗战军兴时刻拆迁入川,重建非常艰难,直到1941年才克难复工,小量生产。自制钢轨跟不上,铺铁路只能依靠战区各铁路拆迁后送的旧钢轨,但成渝铁路还是排不上号。
抗战军兴后,沿海港口快速沦陷,重庆当局依靠进口军火打仗,必须全力打通西南内陆的联外国际交通线。交通部集中铁路工程力量,全力抢筑东西两路国际交通线。西路赶建叙昆铁路与滇缅铁路,要打通由川南宜宾至缅甸的铁路线。东路则是向镇南关展筑的湘桂铁路南镇段,以便利用法属安南的海口。
抗日军事第一,用于发展经济的成渝铁路黯然停工。1938年6月,成渝路停止购料。1941年英国对日备战,储存在香港的成渝路物资被港英当局征收。曾轰动全球的完美投资案,成为春梦一场。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法属安南与英属缅甸沦陷。原本昼夜赶筑的叙昆、滇缅与湘桂铁路,失去联外作用,工程遂全部停摆,成渝铁路再次被提上台面。蒋介石却将大后方铁路建设的全部力量,集中在打通陕甘交通的宝天铁路,成渝路的复工仍是遥遥无期。
抗战胜利后,交通部全力抢通被日军破坏的各大干线,无力兴建新路。直到1949年国民党逃台,成渝铁路仍未复工,成为民国时期最难堪的烂尾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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