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高尔夫一定不是特斯拉。下一个高尔夫一定不是来自中国。下一个爆款必须是沃尔夫斯堡生产的Trinity！”

沃尔夫斯堡（Wolfsburg）也称“狼堡”，是大众汽车集团总部所在地，Trinity是大众汽车全新的纯电动轿车，名字源于拉丁语“trinitas”，意为三位一体，大众以此名称来表达新一代电动汽车的全新电子架构、自动驾驶技术以及全新的生产制造方式。

尽管大众汽车集团CEO赫伯特•迪斯（Herbert Diess）在11月4日的员工会议上极力表达对大众未来的信心，员工和监事会却不买单，德媒的相关报道也火药味浓浓——“迪斯的椅子在剧烈晃动”“迪斯又要承受压力了”“沃尔夫斯堡的对决”“大众汽车员工起义”……

这一切的导火索，来自9月中旬大众内部的一封电子邮件。

万人裁员计划与被辞退警告

大众官方发布的员工会议现场图

“没有人应该害怕。”11月9日，迪斯在回答内部员工提问时，给持续一个月的裁员传闻画上句号：“如果之前我们给人的印象是正在进行有针对性的裁员，那么这不是‘目标’。大众是一家社会企业，我们已经宣布工作会保障到2029年。”

裁员传闻最早起于9月中旬，当时迪斯委托他的战略团队制定关于集团业务重组的“2030年愿景”，战略团队预计总部沃尔夫斯堡工厂可能会裁员3万至3.5万人，相当于四分之一以上的员工人数。

迪斯曾在10月13日表示，裁员的想法来自三个方面：

第一，特斯拉在柏林的新工厂给大众强大的压力；

第二，大众的生产效率比特斯拉低，新冠疫情危机之前，特斯拉生产50万辆车只需要1万名员工，而大众生产70万辆车需要2.5万员工；

第三，因芯片短缺而不得不持续停工的大众处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沃尔夫斯堡的大众工厂已经停工多日。

据德媒报道，迪斯避开劳资委员会的人，将裁员信息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在内部群发。但仅仅几天后，劳资委员会现任主席丹妮拉•卡瓦洛（Daniela Cavallo）就从一位员工代表处获知信息，随即联合大众监事会对迪斯进行谴责和施压。

大众汽车集团监事会调解委员会甚至计划重新讨论迪斯的去留。这距离今年7月大众为迪斯续约还不到4个月。

在工会压力下，迪斯不得不取消了早就定好的到美国会见投资者的行程，转而参加11月4日的员工会议。

“这是你们的责任，亲爱的高管！”卡瓦洛在员工会议上十分强硬，她是劳资委员会前任主席伯恩德·奥斯特洛（Bernd Osterloh）钦定的接班人，不同于奥斯特洛和迪斯的针锋相对，卡瓦洛就任以来一直低调温和，直到迪斯产生了裁员意向。

卡瓦洛在员工会议上要求迪斯改善和员工的关系，图片来自大众官网

卡瓦洛甚至指责迪斯，“即使在危难时期，也不同情或不关心员工的处境”，“华尔街投资者比公司员工更重要，这种行为在集团历史上前所未有”。

对于目前总部工厂的生产力和员工效率低下，卡瓦洛指出，其实与管理层密切相关，因为紧缺的芯片被优先分配到旗下的高利润车型而非大众核心品牌汽车上，这导致总部工厂无“芯”可用，“这简直是一家跨国公司的‘贫困’证明！”

此外，她也对迪斯与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Elon Musk）高调频繁互动，而忽略大众员工极为不满。当迪斯在员工会议上长达11页的演讲稿中13次提到特斯拉时，她毫不客气地反问：“下一步是什么？您干脆直接建议购买一辆特斯拉？”

迪斯与马斯克频频互动，这使卡瓦洛十分不满

还别说，2015年，大众集团的金主皮耶希家族邀请迪斯担任大众品牌CEO那年，马斯克也曾力邀迪斯来当特斯拉的CEO，只是迪斯最后没去。

买卖不成情谊在，2019年，在德国举行的“金方向盘”颁奖典礼上，特斯拉Model 3击败了一众德国品牌中型车夺得冠军，迪斯亲自为马斯克颁奖，并称赞马斯克是一位“具备远见卓识的真正创新者”，这对忘年交直到上个月还在“友情联动”。

神秘嘉宾VS“Anti-Elon”

10月中上旬，迪斯和200名大众顶级高管在奥地利西部的阿尔卑巴赫小镇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大众汽车经理人2021年领导力峰会。10月16日，迪斯的一则推特让业内炸锅了：埃隆•马斯克作为神秘嘉宾，以视频通话的形式参与了大众内部会议，还是迪斯邀请的。

迪斯的推特

“我自己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各种大众车型和保时捷911。”大屏幕上，经常公开批评别家企业短板的马斯克笑容灿烂地表扬大众，称大众是汽车行业的标杆，对大众的电动化转型抱有绝对的信心。他还回答了迪斯提出的“特斯拉为何生产高效”的问题：“这在于管理风格。我主要是一名工程师，除了汽车，我对供应链、物流和生产流程也很着迷。”

有德媒称，迪斯改革阻力重重，因此搬出马斯克来对高管进行“培训”

分享特斯拉供应链相关信息的同时，马斯克也不忘声称大众是特斯拉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而迪斯感谢马斯克之余也表示，大众将很快回访特斯拉在柏林格林海德的超级工厂。

“我很高兴听到，即使是我们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也相信，如果我们全力推进转型，我们将获得成功。”迪斯表示，“特斯拉如此‘速度’的表现之一，在于他们如何应对当前的芯片短缺。他们通过开发自己的软件以使用不同的芯片，而特斯拉在宣布将出现交付瓶颈后的短短两到三周内就开发了新软件。这尤其令人印象深刻，而这样的工作方式也将是大众汽车未来的目标。”

马斯克与迪斯的互动在德媒看来是出人意料但合乎情理的，二人都拥有强烈的变革理念和相似的处境——因大步革新和过于张扬而受到各自集团管理层的指责。德媒认为，特斯拉在其中扮演着“心脏起搏器”的作用，将促使大众加速电气化转型。

不过，大众汽车集团内部其他高管对于特斯拉和马斯克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德国的《经理人杂志》曾在10月发布大众汽车CTO、管理层委员会成员托马斯•施马尔（Thomas Schmall）的人物专访报道，标题中赫然出现了“Anti-Elon”。

该专访的主人公施马尔除了是CTO、管委会成员，还是大众汽车集团重组的关键人物，负责电力驱动和建造六座巨型工厂。为此，他进行了两次分别来自新电池和能源业务的首次公开募股。

Anti-Elon（对抗埃隆）一词最早出现在2021年9月6日德国《商业内幕》的一篇报道中。该报道披露，由前谷歌自动驾驶技术硬件负责人布莱恩·舍尔斯基（Bryan Salesky）和他的前任老板彼得·兰德（Peter Rander）共同成立的自动驾驶技术公司Argo AI，于2017年获得福特汽车“五年10亿美元”的投资。大众为了与Argo AI合作，去年6月曾投资26亿美元作为“入场券”。

《商业内幕》据此推测，这可能是因为大众要与来自加利福尼亚的特斯拉竞争，毕竟人家都来德国首都建厂了。

戏剧化的是，在马斯克参与10月16日大众内部高管会议后，Anti-Elon的相关搜索内容大幅降低，取而代之的是迪斯在高管会议上提出的Trinity三位一体项目。

无论主打词是Anti-Elon还是Trinity，背后实际是大众与特斯拉抢占电动汽车市场的决心。

总部建新厂，新培训或将代替裁员

10月20日，《时代周报》报道了大众的重大危机：去年，大众沃尔夫斯堡工厂的高尔夫、途观、途安和Tarraco车型在近60多年来首次产量低于50万辆。据内部人士透露，2021年这个数字可能会少于40万辆。

《时代周报》的消息发布不到四个小时，德国《商业内幕》曝光一份标题为“大众内部文件”的报道，主题是大众转型阶段的三种控制模型，详细讲述了大众未来的电动化策略。

根据文件，大众将旗下品牌进行了四个区域的划分，G1、G2系列为燃油汽车领域，G3、G4系列为电动汽车领域。大众在G3下总结了基于SSP（可扩展系统平台）的Trinity（三位一体）、eSUV（电动SUV）、Aero NF(Aero继任者)和ID Family NF（ID.家族继任者）项目。

其中Trinity项目意味着完全重新设计的电动汽车最迟将于2026年在沃尔夫斯堡工厂生产，G4则结合了MEB（模块化电动驱动套件），这将应用于大众ID.系列、Cupra Born（西亚特）、斯柯达Enyaq iV和奥迪Q4 e-Tron。

迪斯在文件中指出，目前G1、G2和G4系列均有不超过8%的职位空缺，但在G3系列的Trinity和ID Family NF项目中至少有23%的职位空缺，这将是他们之后努力的重点。

相较于重新招人，对现有员工进行新培训成本高、见效慢，但行得通。11月10日，大众发布了位于德国下萨克森州的埃姆登工厂车间图，这是大众首个在运营状态下直接完成现代化改造的工厂。

厂内的8000名员工自2020年春季起便接受了新培训，目前已具备直接生产电动汽车的能力，正在办理相关的资格证明。根据大众的公告，这些员工将从2022年起开始电动汽车的生产工作。

大众埃姆登工厂车间内部图

大众汽车品牌CEO拉尔夫•布兰德施塔（Ralf Brandstätter）于11月9日德国晚间宣布，大众计划在总部沃尔夫斯堡工厂附近，为Trinity项目的电动汽车建立新工厂，预计2026年开始生产汽车，并且计划对Mittelland运河上的主要工厂也进行彻底的现代化改造。

虽然具体细节在12月初才敲定，但这个节骨眼上公布新工厂计划，意味着总部可能会像埃姆登那样对老员工进行新培训，从而打消员工对大批裁员的恐惧。

当天，迪斯“2029年前不会裁员”的说法和卡瓦洛的发言更是给员工们吃了一个定心丸：“随着新工厂的建造，这里的就业将得到保障。”以埃姆登一年半培训8000名员工的进度来看，2029年的期限对原计划裁掉的3万名员工来说绰绰有余。

从另一个角度看，大众建设新厂、加速推行Trinity项目，迪斯承诺到2029年都不会裁员，算不算迪斯与大众保守势力在大局面前的双向妥协呢？

当然这份妥协也在某种程度上暂时稳定了迪斯的CEO职位。保时捷和皮耶希家族11月5日通过一位发言人称：“两大家族会继续支持迪斯，他们的立场不会变。”

11月9日，迪斯出席《德国商报》举办的2021汽车峰会。会上，主持人提问：“迪斯先生，明年您还是大众的老板吗？”

“Ja! Auf jeden Fall!（是的，一定！）”迪斯自信地回答。

只不过，暂时保住CEO位子的迪斯，接下来仍然要面对改革的重重阻力，届时大众是否还有机会应对来势汹汹的特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