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党人明年的选举会很好。”谈及2022年中期选举时，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很有信心。他在日前受访时暗示，共和党明年有很大可能重掌参众两院。

而这正是民主党人最大的担忧，毕竟总统拜登的首场执政测验出师不利。

11月初结束的弗吉尼亚和新泽西两地州长选举中，一个州长职位被共和党人逆转收入麾下，另一个凭借民主党人的微弱优势得以保住。

尽管只是非大选年的州长选举，信号却很强烈——明年的中期选举，民主党人危险了。毕竟这两个州都是民主党票仓。去年总统大选中，拜登在弗吉尼亚的得票率比特朗普多出10%，而在深蓝州新泽西，这一差距更是拉开到16%。然而才短短一年，巨大优势荡然无存。

如今的州长选举虽然并非给拜登本人投票，民主党人也反对关于“竞选是对拜登进行公投”的观点，但在美国主流媒体看来，这是对拜登执政近一年成绩的评价，民主党的命运与拜登的地位息息相关。

很快，拜登靠着基建法案扳回一城——众议院通过了1.2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一揽子计划，用于改善高速公路、网络宽带和其他基础设施，拜登于11月15日正式签署该法案。

法案签署仪式在白宫南草坪举行，两党议员罕见地为这一成就同时庆贺。拜登称这一法案是“蓝领版的重建美国蓝图”，他还说，法案的通过表明“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可以走到一起并取得成果”。

蓝州“翻红”打脸民主党

时隔12年，共和党人格伦·杨金（Glenn Youngkin）在被称为“中期选举前哨战”的弗吉尼亚州长选举中胜出。他将于明年1月15日就职，接替目前的民主党籍州长。

根据统计，杨金以50.7%的得票率领先，战胜了民主党对手特里·麦考利夫（Terry McAuliffe）。尽管杨金的得票率优势仅有2%，但这个蓝州失守足以让民主党人惊惶难安。

杨金此前是从未竞选过公职的商界人士，麦考利夫则是经验丰富的民主党政客，还曾担任过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选前的民调中，麦考利夫一度大幅领先，即便后来民调数据下滑，拜登依然毫不怀疑他会胜出。当时拜登正在英国参加格拉斯哥气候大会，尽管他承认选情紧张，但依然表示“我们能赢下弗吉尼亚”。

不过，拜登拒绝将麦考利夫的命运与自己的执政表现挂钩，他表示非大选年的选举总有不可预测性。当麦考利夫输掉竞选后，拜登回应称，必须接受选举结果，还解释道，总统大选年之后，与胜选总统同一党派的候选人通常难以获胜。

这有一定现实依据——弗吉尼亚州过去11次州长选举中，和总统出自同一党派的候选人有10次输掉了竞选。

幸而拜登对新泽西州的预测结果没有出错，可现任民主党籍州长墨菲（Phil Murphy）却只以2.8%的微弱优势实现连任——按原本预期，墨菲应该轻轻松松击败共和党候选人杰克·西塔雷利（Jack Ciattarelli）。

但对新泽西州的民主党人而言，州参议员选举更有“侮辱性极强”的意味——在该州参议院第三选区的选举中，当了11年州参议院议长的史蒂夫·斯威尼（Steve Sweeney）被一名卡车司机打败，这个名叫爱德华·杜尔（Edward Durr）的共和党新人获得了52%的选票。据新闻网站Politico报道，杜尔仅为竞选募集到1.74万美元，最后只花了153.31美元。

由于历史原因，更多的州长、州议会和地方选举会与中期选举同年进行，弗吉尼亚和新泽西是美国今年仅有的两场州长选举。在美国，这种奇数年的选举被称作“小年选举”（off year election），通常是县或市层级的选举，连州一级的选举都很少。

今年选举市长的城市中，包括纽约、迈阿密、波士顿等大城市，亚特兰大、新奥尔良也预计将于11月选出新市长。

2021年11月3日，美国弗吉尼亚州尚蒂伊，弗吉尼亚州州长当选人格伦·杨金在庆祝集会上发表胜选感言。

完成市长选举的城市中，多位新市长都由少数族裔担任。民主党人埃里克·亚当斯赢得纽约市长竞选，成为纽约历史上第二位非裔市长；36岁的华裔民主党人吴弭成为波士顿200多年以来首位女性和少数族裔市长，她也是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的学生；另一位亚裔民主党人阿夫塔卜·普雷瓦尔击败对手，将出任辛辛那提下任市长。

尽管诸多大城市市长一职依然收归民主党人所有，其中不少为进步派人士，但《纽约时报》指出，在不少蓝色地带，选民的政治立场表现出向中间偏移的态势。他们更倾向选择立场温和的候选人，或是拒绝进步派民主党人的投票议案。就连纽约市长竞选也是如此，埃里克·亚当斯属于温和派民主党人，他的竞选重点在于维护法律和秩序。

“反特朗普运动”不再奏效

民主党人在弗吉尼亚和新泽西遭遇压倒性挫折，缘于这两个州郊区人口众多，而这一群体的投票倾向深深影响了候选人的政治命运。去年大选后，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出口民调显示，拜登在郊区选民中的得票率大幅领先特朗普。

但这一次，杨金显然比麦考利夫更得弗吉尼亚郊区选民的欢心，竞选后的出口民调显示，杨金以6%的领先优势赢得了郊区。

他的成功也因为采取了更恰当的竞选策略，即放弃和特朗普紧密捆绑。这个同样出身商界的政治素人和前总统并没什么不同政见，他依然谈论并支持特朗普谈论的议题，只是尽量避免和后者过从甚密。

乔治·华盛顿大学政治学教授迈克尔·康菲尔德评价称，杨金是特朗普主义的“德尔塔变体”——传染性更强，但杀伤力较小。

当特朗普的前顾问班农为杨金举行竞选集会时，特朗普还曾致电为其背书，但杨金本人刻意没有现身。他也从不在竞选中谈及特朗普，更没有邀请其为自己助阵。

这带来了明显收益，杨金不仅保住了忠于特朗普的基本盘，还用切实的议题拉拢到不喜欢特朗普的中间派选民，比如应对性暴力犯罪、减税、支持疫苗接种但反对强制、放宽部分疫情限制等。

麦考利夫的失败恰恰佐证了特朗普不是屡试不爽的竞选秘诀——他的竞选重点始终围绕特朗普展开，试图将杨金描绘为特朗普的盟友，称其是“穿卡其裤的特朗普”，想让去年拒绝过特朗普的选民再度拒绝杨金。

连拜登在为麦考利夫助选时都用上这一招，他反复将杨金和特朗普做比较，称极端主义者也会以“面带微笑和身穿羊毛背心”的样子出现，而这正是杨金竞选时喜欢穿的衣服。

只不过，这种抵抗政治不再奏效，只谈特朗普而不谈具体政策并不能收买中间选民，因为他们并不那么在乎一个已经出局的前总统。

就连特朗普本人也出面奚落麦考利夫说，“看起来，麦考利夫的‘反特朗普运动’对杨金帮助很大。麦考利夫所做的就是不停说特朗普、特朗普、特朗普，然后就输了！我甚至都不用去为杨金拉票，因为麦考利夫帮我做了。”

尽管《华盛顿邮报》曝光称，杨金在竞选期间和特朗普通了不少电话，但至少在投票前，这些并不为选民所知。

比起民主党人，杨金更好地抓住了对手的软肋，他集中谈论拜登任期内出现的经济问题，并避免让选民们联系到特朗普。而经济是弗吉尼亚州33%的选民最关心的问题，关注度排在其后的分别是教育、税收和疫情。

同样的趋势也出现在新泽西州，艰难连任的州长墨菲在疫情初期大受欢迎，但随着人们对疫情渐渐麻木，税收、教育和经济等传统问题再次占据首要位置，墨菲的声望也随之下降。

民主党内斗困住拜登

因靠近首都华盛顿特区，弗吉尼亚州的选举往往与国家政治交织在一起。选举日前一周，53%的弗吉尼亚州选民对拜登的总统任期表现感到不满，这与全国范围内的趋势是一致的。

美国民调网站538（FiveThirtyEight）的数据显示，从8月开始，拜登的支持率就持续走低。截至11月17日，拜登的支持率仅有43%，与上任时的53%相去甚远，对拜登表示不认可的选民高达51.6%。和历任总统上任10个月的表现做比较，只有特朗普的支持率低于拜登。

显然，选民对国家现状感到不满，拜登任期内的减分项明显多于加分项——变异毒株肆虐后感染人数居高不下；美军从阿富汗仓皇撤兵，将这片土地留给塔利班；通货膨胀导致生活成本大幅上升；如今还出现了供应链危机，人们很可能要度过一个不甚欢乐的圣诞节。

当选民感到不满，大多倾向于怪罪到执政党身上，比如60%的人认为拜登政府应该对通胀负责。

但拜登的难题也显而易见——党内进步派和温和派始终僵持不下，严重阻碍了他的施政计划。弗吉尼亚州民主党参议员蒂姆·凯恩认为，更大的责任不在于拜登，而在于国会。他指出，民主党在两项大的法案上无法做出行动、一直拖延，绝对伤害到了州选举。

2021年11月4日，卡车司机爱德华·杜尔在美国新泽西州斯威兹波罗的家附近接受采访。此前，新泽西州长期担任州参议院主席的民主党人史蒂夫·斯威尼在连任选举中败给了他。

直到11月5日，众议院的进步派和中间派终于决定搁置分歧，通过了基建法案。这是拜登和民主党人急需的胜利，又或许是弗吉尼亚州的失败起到了刺激作用。

但这场选举惨败能否推动另一项“重建更好未来”法案还很难说，这一更为宏大的提案总额达到1.75万亿美元，涉及缓解物价上涨、降低家庭成本、遏制气候变化等眼下美国人最为关切的议题。

为了推销这一法案，拜登甚至推迟飞赴欧洲参加G20峰会，只为和民主党核心小组成员开闭门会议，试图弥合党内分歧。截至11月中旬，参议院的表决日期尚不确定。

就算两项法案都得以通过，也需要漫长的实现周期，并不能让选民在第二年就切身感受到变化。《大西洋月刊》刊文指出，总统将第一年的立法成功转化为第二年的政治成功极其困难，这也许对未来竞选连任有帮助，却不一定能避免中期选举的损失。

副总统哈里斯为麦考利夫助选时曾表态称，“弗吉尼亚会发生什么，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2022年、2024年以及之后会发生什么。”当时哈里斯未曾料到，麦考利夫会以败选告终。

《纽约时报》社论认为，但凡民主党人关心2022年中期选举和2024年总统大选，就不应轻视这两场州长选举暴露的问题。民主党应就回归温和的政策和价值观真诚对话，正是这些推动了民主党在2018年中期选举大获全胜，并在2020年将拜登送上总统之位。

如果无法团结一致，民主党可以预见的只有国会席位的损失。那时，拜登只会面临立法上的更多掣肘与制约，迎来更为艰难的后半程任期。

而这将成为共和党的机会——杨金的成功已经证明，绑定特朗普并不是共和党人竞选取胜的必要条件，表现出实际而温和的姿态是抓住中间选民的好方法。

马里兰州共和党籍州长霍根直言，这是一条可以复制的成功路径，“选民想听你能为他们做什么，而不是为特朗普做什么”。

11月8日，特朗普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表示，他“可能”会在2022年中期选举后宣布2024年竞选总统的决定。这一决定让部分共和党人松了一口气，他们担忧，特朗普提前宣布竞选，可能会在中期选举前给民主党人一个强有力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