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最大军舰失火沉没背后
2021/07/05 | 作者 陈祥 | 收藏本文
摘要:近几年接二连三发生的重大事故是在向世界宣告,伊朗海军沉疴难治。
伊朗南部港口的贾斯克(Jask)海域位于阿曼湾,它的西边是波斯湾交通要道——霍尔木兹海峡。当地时间6月2日天亮时分,海面上升起的滚滚浓烟快要遮蔽了天空。这是伊朗海军不幸的一天,正在训练的一艘万吨级油船失火。
火势越来越大,而止损工作失败,海军最终决定弃舰。船不久后沉没,伊朗官方尚未宣布火灾原因,一名当地军官向半官方的塔斯尼姆新闻社记者透露,无人死亡,近20人被轻微烧伤。
就这样,伊朗海军稀里糊涂损失掉了最大军舰——“哈尔克”号(Kharg)油船,也丧失了其仅剩的远洋补给能力。
近几年接二连三发生的重大事故也向世界宣告,伊朗海军沉疴难治。巴列维时代下单的舰船有效但陈旧,革命后自造的舰船性能低下且不可靠,如今的海军人员更是素质不佳、训练水准低下,自1979年以来,伊朗海军从没走出过困境。
巴列维时代的产物
“哈尔克”号并非威风凛凛的作战舰船,而是为作战舰船服务的后勤支援舰船。舰名来自哈尔克岛,这座离岸25公里的海岛曾是伊朗重要的炼油基地和油港,两伊战争中遭重点空袭而废弃,重建过程至今未完成。
这艘军舰是巴列维王朝时代的遗留物品。1974年10月,巴列维政府向英国订购了一艘欧文级舰队油船(Ol-class tanker),价格为4000万英镑。船的标准排水量是11242吨,满载排水量有33544吨。
英国共建造了4艘欧文级油船,其中3艘进皇家海军服役,首级舰在1965年服役。依靠两台蒸汽涡轮机,该级舰能获得最高航速21节。皇家海军的下一代油船则淘汰了蒸汽涡轮机,改成柴油机。
欧文级参加了福克兰群岛战争和海湾战争,跟中国人关系最密切的一次登场是在1997年7月。
2021年6月2日,伊朗海军最大军舰“哈尔克”号在阿曼湾发生火灾,不久后沉没。
为了宣示英国在香港回归中国后仍会承诺亚太地区的安全,英国皇家海军在东亚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巡航,“欧纳”号(RFA Olna A123)参与其中。它执行的一项任务,是为来自香港的“不列颠尼亚”号(HMY Britannia)皇家游艇加油,并护航一段路程。查尔斯王子和末任香港总督彭定康,正是乘坐“不列颠尼亚”号离开了维多利亚港。
购买“哈尔克”号是巴列维国王实现伊朗海军梦的第一步,它被配套给一年前从美国订购的4艘居鲁士级驱逐舰。居鲁士级以斯普鲁恩斯级驱逐舰为基础而设计,可谓伊朗特制版的斯普鲁恩斯级驱逐舰。
美国海军从1970年代初开始建造斯普鲁恩斯级驱逐舰,共建造了31艘。其主要职责是充当航母战斗群的反潜主力,同时替换二战期间大规模量产、当时还在使用的反潜驱逐舰。居鲁士级为伊朗海军在波斯湾撑起防空保护罩,伊朗人之后撤掉了“海麻雀”近程防空导弹,换成“标准”中程防空导弹。
此外,伊朗也下单了两艘斯普鲁恩斯级驱逐舰。一旦获得这6艘驱逐舰,伊朗海军将一跃成为海湾地区无可置疑的海军霸主。
伊朗不惜下血本,在美国存入10.3亿美元作为造舰项目的保证金。1975年,每舰造价是2.38亿美元,1978年升到3.66亿美元。4艘居鲁士级在1979年总价升到26.6亿美元,这包括所有设备、训练、后勤支援等费用。相比之下,“哈尔克”号的4000万英镑只是个零头。
然而,伊朗1979年革命终结了君主制体制,神权性政教合一政体即伊斯兰共和国成立,与西方世界为敌,更视美国为最大恶魔。随着伊朗人质危机发生,两国彻底交恶,美国是不可能将居鲁士级交付给敌对国家了,伊朗新政权也不想要美国的晦气物品,并于1979年3月取消了建造合约。
可是钱款该怎么结算?伊朗新政权还得接受原始合同的约束,否则每天将被罚款700万美元。因此,伊朗只好将半成品以总价13.7亿美元贱卖给美国海军,并取回尚未支付的3.27亿美元。
英戈尔斯造船厂完工了4艘驱逐舰,美国海军兴高采烈捡了便宜货,改名基德级(Kidd-Class destroyer)。但到了1980年代,配备了宙斯盾系统的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正式入列,防空能力远不及它的基德级显得身份尴尬,而现代化改装的价值又不大,最终于1998年早早退役。
失去新一代的美制驱逐舰,躺在英国船坞的油船也失去了真正的价值。霍梅尼上台后,英国与伊朗的关系要比伊朗与美国的关系好不少,但人质危机导致英国扣押了这艘军舰以及200名接船受训的船员。
直到1984年10月5日,该船终于离开英国,奔赴伊朗。时值两伊战争进入关键期,地面战线保持僵局,双方互相打击经济目标,重点是油轮和货轮。英国以中立为由,没给“哈尔克”号安装重型武器,船上只有自卫类火炮。
在两伊战争余下的日子里,“哈尔克”号一直无法执行本职工作,只是被发掘出一项额外优势——带双机库的直升机停机坪使得它可携带3架舰载直升机。
它的武器装备颇具伊朗特色:1门意大利造奥托梅莱拉76毫米舰炮,不知道从哪艘欧美造军舰上拆下来的,或是逆向仿制的;4座苏俄ZU-23-2高射炮,这种牵引式双管23毫米高射炮有海军型,但在现代化海战中毫无作用。
“哈尔克”号生前的中国行
1998年3月7日,“哈尔克”号访问了沙特阿拉伯第二大城市吉达,这是伊朗军舰1979年以来第一次停靠沙特港口。2009年,它与一艘护卫舰组队去阿拉伯海和亚丁湾执行反海盗任务,这是它归国后第一次“远航”。
2011年2月22日,“哈尔克”号与1艘护卫舰进入苏伊士运河,是伊朗军舰1979年来首次通过苏伊士运河。伊朗军舰进入地中海,虽没有实质性动作,但引起了世界的注意。
两艘伊朗军舰访问了叙利亚最重要港口拉塔基亚,双方在“哈尔克”号上签署了新的合作协议。时值叙利亚最后的宁静时刻,此后,大型示威活动变得如火如荼,迅速引爆持续至今的叙利亚内战。
“哈尔克”号生前最远的一次航行是在2013年。在一艘护卫舰的陪伴下,它于2013年1月22日出行,4月4日回国,一路停靠了斯里兰卡、中国等地。
2月25日,两舰穿越马六甲海峡,代表伊朗海军自1979年以来首次进入太平洋,也是伊朗海军历史上最远距离的一次部署。编队伊朗海军司令萨亚里少将表示,该航行主要出于保护本国商船、维护公海航运。
3月4日,两舰缓缓驶入广东湛江港,进行靠泊补给和友好访问。伊朗官方媒体公布了一则简讯。或许考虑到国际社会的复杂立场,中方没有直接宣布伊朗军舰来访的消息,而是援引伊朗媒体的消息。湛江是中国海军南海舰队的总部驻地。拜访了南海舰队之后,伊朗海军接着北上前往张家港。
时隔一年半,2014年9月20日,解放军海军第17批索马里护航编队的“长春”号驱逐舰、“常州”号护卫舰,在完成护航任务后访问伊朗阿巴斯港。中国政府称,这是对去年伊朗两艘军舰访问湛江港的回访,也是两国建交42年来中国海军首次访问伊朗。
两国海军进行了首次联合演习。伊朗第一海防区司令阿米尔·侯赛因·阿扎德称:“与中国军队演习的内容包括两国就海军救援行动和操练进行研讨,应对海上事件和事故,并进行必要的军事准备。”显然,这是一场友谊性质的军演,因为没有反舰、防空、反潜项目,这些才是核心的军演内容。
时值今日,“哈尔克”号已经沉底温暖的阿曼湾,它将逐渐生锈,最终变成鱼群的栖息地。建造之初,它的使命是服务于那些万吨级的美制驱逐舰,如今物是人非,4艘未能成军的居鲁士级驱逐舰服役于台湾海军。
当初,台湾当局瞄上了基德级,“海军司令部”的报告指出,基德级的防空能力是成功级护卫舰(台造美国佩里级的修改型)。最终,台湾以7.32亿美元的价格如愿获得这4艘护卫舰,经过改装升级后成军,命名为基隆级。基隆级在当时有打破海峡间力量均势的风险,自然引起中国大陆的强烈抗议。
当“哈尔克”号2013年经过台湾海峡时,这是它距离原本命中预定的服务对象最近的时刻。伊朗伊斯兰革命是34年前的陈年往事,“哈尔克”号上的年轻官兵们不可能对此唏嘘,他们估计忙着欣赏太平洋的陌生景致。
2020年1月30日,“哈尔克”和一艘护卫舰再次启程去太平洋。它们访问了印尼,这是纪念两国建交70周年的一项重要礼节性内容。到沉没之前,它游历过两次太平洋。
伊朗被迫走向不对称作战
“哈尔克”号失火沉船,再次暴露出伊朗海军训练水平的不成熟。
一年前,在2020年5月10日的一场演习中,“贾马兰”号(Jamaran)护卫舰发射中国产的C-802反舰导弹,结果误击了负责拖曳海上浮靶的“科纳拉克”号(Konarak)巡逻艇,导致19人死亡、15人受伤。
这个倒霉蛋是巴列维政府购于荷兰的亨迪詹级巡逻艇,标准排水量453吨。由于1979年革命和1980年的两伊战争,导致该巡逻艇交付拖延,荷兰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陆续交付了12艘。
时间再往前推,2018年1月10日,伊朗海军里海舰队旗舰“达玛万德”号(Damavand)护卫舰,因风暴而撞上安扎里港的防波堤。它先是搁浅,然后倾斜角度变大,28日被风浪吞没。
“贾马兰”号和“达玛万德”号都属于自制的穆奇级护卫舰,该级舰标准排水量1500吨,2001年开工,计划造7艘,完工3艘。按照西方标准,这船只能称作轻型护卫舰,伊朗却将其定义为驱逐舰。
时至今日,伊朗海军水面舰艇的主力是3艘阿尔万德级护卫舰。它们也是巴列维时代的产物,即购自英国的4艘21型护卫舰伊朗定制版。它们于1971年到1972年间服役,当年并非海军主力。那会儿的主力是3艘巴布尔级驱逐舰,它们是美国在1940年代建成的驱逐舰,如今早已废弃。
1988年4月18日,4艘舰船中的最后一艘被美国海军两枚鱼叉反舰导弹、两枚AGM-123空对地导弹击中。1500吨的小护卫舰哪里能经受得住这般打击,很快便沉没了。这也是当年美军“祈祷螳螂”行动中的一部分,即对伊朗攻击波斯湾中立国油轮和货轮行为作出的报复。
再往下排,伊朗海军还有一堆导弹艇以及岸基反舰导弹。
伊朗海军最有战斗力的装备并非水面舰艇,而是1990年代购自俄罗斯的3艘基洛级常规潜艇。基洛级是一款成功的产品,苏联/俄罗斯海军大量装备,还出口给中国、印度、伊朗等国家。一旦伊朗跟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海湾各国发生武装冲突,美国海军在波斯湾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并摧毁这3艘基洛级潜艇。
两伊战争以来,伊朗海军展现给外部世界的最大特色是众多装备火箭弹、机枪,甚至炸药的高速艇。它们无力对一支正规海军发动挑战,却是满足伊朗海军战略的廉价产物,可以攻击油轮和货轮、封锁霍尔木兹海峡。
“当前,伊朗正通过谋划小型船只的自杀式攻击,将21世纪的战争带到海上。”美国地缘政治学家、军事作家罗伯特·卡普兰指出,“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的这种行为与日本帝国在二战最后绝望时期中所执行的航空及海上自杀式任务有些类似。”
美国伊朗事务军事专家法里博兹·黑格舍纳斯表示,以两伊战争以及从最近的冲突所获得的经验为基础,伊朗发明了一套全面的不对称作战理论。“伊朗全副武装的小型高速游艇能够秘密下水——在夜幕的掩护下,从平板卡车的后面将其悄悄放下,并且不需要进行任何特别调节,被发现的几率也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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