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侨批上的中国凝聚力
2021/06/05 | 作者 陈祥 张中华 | 收藏本文
自侨批成功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以来,广东省档案馆不断加大侨批档案的保护及研究开发力度,侨批档案也成为其馆藏中的特色资源。时逢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由侨批映射出的华侨华人精神及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与中国共产党领导形成的强大民族凝聚力交相辉映,相得益彰,成为中国高速发展不竭的动力来源。
2020年10月13日,习近平总书记前往汕头市侨批档案馆视察。他在听取侨批历史情况汇报后强调,“侨批”记载了老一辈海外侨胞艰难的创业史和浓厚的家国情怀,也是中华民族讲信誉、守承诺的重要体现。要保护好这些“侨批”文物,加强研究,教育引导人们不忘近代我国经历的屈辱史和老一辈侨胞艰难的创业史,并推动全社会加强诚信建设。
凤凰周刊:广东在什么样的文化土壤上,酝酿出通过侨批申遗来保护华侨文化遗产?申遗过程如何?
陈华江(广东省档案馆馆长):广东是中国最大的侨乡,海外数千万华侨华人有近三分之二祖籍在广东。从清朝中期开始,祖籍广东的华侨华人就源源不断地从世界各地向家乡寄回侨批,数量之大为全国之冠。
侨批是华侨华人通过民间渠道及后来的金融邮政机构寄给家乡眷属的书信和汇款的合称,又称“银信”(“批”为广东潮汕、梅州地区和福建沿海对书信的俗称,江门又称“银信”)。它属于民间文献,常以家庭为单位连续书写,内容除了家庭事务外,还广泛涉及侨居国和迁出地的经济、政治、文化、交通、社会生活乃至军事和国际关系等领域,可与官方典籍文献互为印证。
侨批不仅真实记录了19世纪中期以来中国国际移民向亚洲、美洲、大洋洲等地区的迁移历程,还记录了外来文化在中国华南乡村的碰撞与融合,同时也反映了侨居国的历史文化变迁。因此,它以其独有的原始性、民间性、完整性和不可再生性等特点,在近代国际移民文献中具有突出的世界意义和遗产价值。在我国,侨批主要集中分布在广东的潮汕、江门、梅州侨乡和福建的厦门、泉州、福州等侨乡。2013年成功申遗的16万件侨批中,属于广东的约15万件,其余的则来自福建。侨批大量产生于19世纪中期以后,直到1979年侨批业务归口中国银行统一管理,侨批退出了历史舞台,前后历时近150年。
1990年代以来,广东民间组织、个人及官方有关单位所开展的侨批的征集、收藏与初步研究工作,为侨批的申遗奠定了基础。侨眷对侨批拥有很深厚的感情,特别是在邓小平提出“海外关系是个好东西”后,华侨华人对家乡和国家贡献的研究工作迈上了新的台阶。广东侨乡的本土文史专家自幼受侨批文化的浸淫,有近水楼台之便和切肤的感知,他们率先开始研究侨批。
1991年8月,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成立。该中心于1994年从民间收藏家手中征集到6200多件侨批。到2005年,该中心收集的侨批原件、扫描件达到10万封之多。他们陆续将收藏的侨批编辑影印出版,还连续召开了侨批学术研讨会,出版了论文集和其他一些研究著作,推出专门研究侨批的期刊《侨批文化》。
江门在“开平碉楼”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江门五邑华侨华人博物馆筹建以及随后的持续征集工作中,先后征集到数万件侨批(银信)。五邑银信主要来自北美洲、澳洲,与潮汕侨批、闽南侨批主要来自东南亚地区形成巨大地区差异,使得我国侨批的地域来源更加广泛,内容上更加完整。
著名国学大师饶宗颐登高呼吁,倡导重视侨批研究。自2000年以来,他先后提出了“媲美徽学”、“海邦剩馥”、“侨史敦煌”等学术概念,对提升侨批价值,深化侨批研究,推动侨批申遗等都产生了积极影响。
为了保护好这一重要的民间文献,在国家档案局的有力指导下,广东省档案局(馆)于2007年开始牵头整合全省现有侨批资源,并联合福建省档案局(馆),将15万件广东侨批和1万件福建侨批以“侨批档案”的名义联合申报世界记忆遗产。
申遗分三步:2010年2月,“侨批档案”正式入选《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2012年5月,“侨批档案”成功入选《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2013年6月,“侨批档案”成功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记忆名录》。申遗过程为侨批档案保护争取到了政策支持、社会关注、资金投入、舆论影响等大量社会资源的聚集。
申遗成功后,侨批档案纳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记忆保护文献遗产总方针》的管理要求。自此,浓缩老一辈海外侨胞浓厚的家国情怀、中华民族讲信誉守承诺的传统美德的侨批档案,成为了全人类的集体记忆。
凤凰周刊:中国的发展今非昔比,如何理解海内外民间积极参与侨批申遗这一行动所折射出的中国凝聚力及其现实意义?
陈华江:侨批申遗工作经政府批准正式启动后,政府、学术界和民间做了大量的推动、研究和宣传工作。民间的推动功不可没。
侨批申报世界遗产,受到海外华侨华人的热烈响应。印尼华文报纸《千岛日报》开辟专栏,定期刊登介绍侨批的文章。新加坡《联合早报》多次刊文,介绍华侨华人对侨批申遗的支持,有海外华人甚至将家中珍藏的书信誉为“家中的世界遗产”。
随着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所产生的世界性影响越来越大,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中国对世界的价值,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性的现实感很强的议题。数千万华侨华人近代以来在世界与中国之间建立的千丝万缕的民间联系,是帮助我们认识这一议题的重要渠道和方式。侨批的整理和研究,可以帮助我们认识近代以来中国乡村民众对外来文化的态度和行为,帮助我们认识他们在海外传播中华文化的方式。这对今天中华文化“走出去”和面对外来文化影响,向世界各国人民展现中华文化魅力,展示中华民族形象,都具有特殊的价值。
侨批中的内容集中反映了海外侨胞在异国他乡的奋斗历程、情感历程。加强对侨批的整理,是海外侨胞的愿望,有助于他们寻找自己的精神寄托,进而系牢与家乡的情感,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
侨批是近代以来华侨华人的“集体记忆”,以对侨批的挖掘、保护、整理与研究为基础,通过展览、影视、科普读物、学术论著、网络等多元形式对侨批档案中包蕴的优秀中华文化内核予以传播和弘扬,有助于凝聚全球华侨华人的历史认同、文化认同与价值认同,从而拓展新时期侨务工作的领域,提升侨务工作的文化内涵。
坚持“让历史说话、用史实发言”,探索多形式、多层次进行侨批开发利用,教育引导人们不忘华侨历史、传承民族文化;探索出让侨批文化融入社会文明的新路子,探索出增强人们家国情怀、提升文化自信的新途径;以侨批开发利用推动全社会加强诚信建设,服务于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新加坡梅州籍华侨侨批
我们要联合统战、侨务、文化部门,推动侨批文化成果出海,扩大世界影响,让海外华侨、华人艰苦创业、心系祖国、乐于奉献的精神继续发扬和传承。按照习近平总书记的要求,引导和激励华侨华人在支持和参与祖国现代化建设、弘扬中华文化、促进祖国和平统一、密切中外交流合作等方面发挥更大作用。
侨批的传递靠送批的商号和水客。在一个多世纪的海内外侨批流转过程中,几乎没有出现信件丢失、钱款差错及被贪污的现象,反映了中华民族讲信誉、守承诺的美德。由侨批递送所成就的亲情连结、思想碰撞、文化交融及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书就了厚重的移民史、交通史、邮政史、金融史等内容,是经济一体化、文化互相影响、人类社会全球化的一个缩影。
凤凰周刊:在当下及今后的工作中,侨批档案工作的重点是什么?广东省档案馆将采取哪些具体措施?
陈华江:2007年以来,在广东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下,由广东省档案局(馆)牵头,组织有关单位共同努力,推动了侨批档案的申遗、保护、宣传、研究与利用工作,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习近平总书记去年10月视察汕头市侨批文物馆并发表重要讲话,既是对我省侨批档案工作的充分肯定,也给侨批档案工作提出了更高更新的要求。
我们要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侨批的重要讲话精神,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推动侨批档案的保护、宣传、研究、利用工作迈上新台阶。
今后的工作重点主要有如下四个方面:一、加强顶层规划设计,有力促进侨批档案工作高质量可持续发展;二、加强征集整理,大力提升侨批档案保护标准化规范化水平;三、加强研究利用,充分发挥侨批档案的历史价值和现实作用,支撑推动地方文化建设和社会文明建设;四、加强整合各方力量,加大宣传侨批档案和华侨精神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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