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退休真的要来了
年轻人和中年人谁更焦虑?
2021/04/05 | 作者 唐吉 | 收藏本文
延迟退休年龄已箭在弦上。
3月11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表决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其中,明确规定“逐步延迟法定退休年龄”。
已实施70年的退休制度,迎来力度最大的一次变革。“延迟退休”从讨论“要不要”的阶段,进入“如何做”的下一阶段。
今年两会召开前,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副部长游钧在新闻发布会上回应,人社部目前正会同相关部门研究具体的改革方案。
游钧表示,延迟退休的方案正在研究制定的过程中,将会广泛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充分吸收社会各界的意见和建议,凝聚社会共识,要取得最大公约数,确保方案科学可行、平稳实施。
面对延迟退休,如何统筹各个群体的利益,是对方案制订者的考验,也是社会民众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延迟退休要来了,80后、女性工人或受影响最大
即将推行的延迟退休制度,覆盖了大多数人,且事关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工作时间延长、缴纳养老金年份增加等变化,让社会各群体的目光逐渐聚焦到“延迟退休具体如何实行”“各个群体将受什么影响”等问题上。
“渐进式”是目前延迟退休讨论方案的主基调。
2020年11月,《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发布,提出“实施渐进式延迟法定退休年龄”。
在2021年3月5日举行的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中,《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草案)》提出,综合考虑人均预期寿命提高、人口老龄化趋势加快、受教育年限增加、劳动力结构变化等因素,按照小步调整、弹性实施、分类推进、统筹兼顾等原则,逐步延迟法定退休年龄,促进人力资源充分利用。
“‘渐进式延迟退休’是指每年延迟几个月,或每几年延迟一岁。”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郑秉文解释,参考国际常用做法,一种是每年延迟三个月、四年延迟一岁,另一种是每年延迟四个月、三年延迟一岁。
多位专家也表示,“渐进式”延迟退休与“一步到位的断崖式延迟”相比较,更适合我国国情,也更容易为社会各群体所接受。
在“渐进式”原则下,一定时间内,不同年龄段群体将遇到退休年龄不一致的情况,60后、70后、80后及90后等代际退休年龄标准中的公平问题也受到关注。
临近退休人员是最先受到影响的群体。
假设“十四五”期末开始调整退休年龄,据现行退休制度估算,届时小于等于60岁的男性(1965年以及以后出生的男性)、小于等于55岁女性干部(1970年以及以后出生的女性)及小于等于50岁女性工人(1975年以及以后出生的女性)将首批延长工作时间。不过,郑秉文对凤凰WEEKLY财经表示,这批人受到的影响其实很小,大概会延迟几个月到一年时间。
而75后、80后可能将对延迟退休带来的变化感受更深。“按照目前的退休制度,这批人本来再过5年或10年就将退休,但延迟退休实施后,他们的退休时间可能需要延迟两年左右,就会感觉到负担。”郑秉文说。
为统筹不同代际的利益,“弹性”成为延迟退休年龄中的重要原则。
“国家设定某一个年龄是退休年龄,这种做法也不合理,应该是确定一个年龄范围,比如从60岁至65岁退休,逐步延迟至65岁至70岁退休。”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教授、中国养老金融50人论坛秘书长董克用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何时退休的决策权,应该属于老百姓。”此外,不同年龄退休领取的养老金待遇也会有差异。
这一观点得到一些业内专家的认可。“在延退改革中,人们担心或害怕的并不是延迟退休本身,而是强制退休制度下的延退‘一刀切’做法”。武汉科技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中国养老金融50人论坛核心成员董登新撰文表示。
他举例说明,假设我国统一男女法定退休年龄至60周岁后,最早可退休年龄若设定为58岁,则58岁退休可扣减20%的退休金,59岁退休可扣减10%的退休金,并同时鼓励男女年满60周岁后可自主延迟退休,并最多可奖励20%的月退休金。比如,61岁退休增加10%的退休金,62岁退休增加20%的退休金。这种制度设计,既有利于“奖勤罚懒”,鼓励延长工作年限,同时又能允许体弱多病者提前退休,从而更有利于减小延迟退休改革的阻力。
相较男性,女性延迟退休的年龄幅度要大得多。按照现行退休年龄标准,男性为60周岁,女干部为55周岁,女工人为50周岁。多位专家提出,参考女性的预期寿命长于男性及国际通用做法等,应当统一男性及女性的退休年龄。
这意味着,女性面临延迟退休的压力更大,女性工人的工作时间或将延长10年以上。“女工群体的抵触情绪可能是最大的”。郑秉文表示,女性工人延迟退休会涉及到家庭内的三代人,假设退休年龄延迟10岁,孙辈可能就没人照看了。
在延迟退休的“大势”面前,如何增加社会认同、减少改革成本和阻力,各个群体的利益和压力都需要被看见。
年轻人和中年人,谁会更难就业?
延迟退休年龄后,劳动者是否会遭遇“就业难”?
在关于延迟退休的讨论中,中年人担心年龄逐渐增长,工作越来越难找,年轻人也顾虑大龄劳动力挤占就业岗位,加大就业难度。
就业环境已让中年人感到艰难。
“35岁就已经就业困难了,再延迟退休恐怕更难找工作”。有网友表示,许多企业招聘时限定为“35周岁以下”,留给大龄求职者的机会本身就非常少。
今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编剧蒋胜男建议,取消国家公务员报考35岁以下的年龄限制。这一建议迅速冲上了微博热搜榜第一,并引发广泛讨论。
蒋胜男认为,公务员报考35岁以下的年龄限制,会让很多企业在招工时作为参考依据,其影响已经不局限在公务员系统之内。
“35岁是一个人做事业最好的黄金年华,也正处在一个艰难的人生阶段,上有老下有小。很多35岁以上者在二次就业时遇到年龄歧视。不应该有这种歧视。最重要的是看人的能力和认真工作的态度。”蒋胜男说。
多位专家均建议,消除就业年龄歧视和延迟退休,应同步推进。
“对很多劳动者来说,越接近退休年龄的时候竞争力就越弱,很难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比,被裁员的风险也更大。”董克用对媒体表示,推行延迟退休制度,需要设立相配套的劳动制度。
他提出,一些发达国家的劳动制度可提供参考。例如,劳动合同不规定固定期限,而是像婚姻合同一样,双方签约后就持续履行。企业进行裁员时,也有许多限制来保护弱者,其中一条限制是,除撤销整条业务线外,企业辞退员工时需按照“后来者先走”的原则,工作时间长的员工反而有优势。
“每个人都有老的时候,有了与延迟退休相配套的制度保障,老百姓才能心安”。董克用认为,国家要有政策,企业要有责任,老百姓才能更好地理解。
关于“延迟退休是否会挤压年轻群体就业”的问题,郑秉文解释,新的退休政策实施初期,可能会产生一些影响,但长期来看影响不是很大。
延迟退休的群体不仅仅是工作的群体,同时也是消费的群体。工作人口和退休人口不一样,前者的消费能力要比后者强得多,消费需求的增长会创造大量就业机会,超过10年后,新的劳动供给会抵消由于延迟退休产生的失业压力。
“影响失业率高低的因素很多,与经济增长速度、产业结构、劳动力素质甚至历史文化和国民性的关联性更强,退休年龄的调整不是主要原因”。郑秉文总结。
多位专家也认为,在一般劳动力市场上,延迟退休对年轻人的影响有限。年轻人的就业岗位和老年人的就业岗位可以互补,并不是非此即彼的竞争关系”。董登新在文章中指出,“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旧观念,是消极、被动的就业观,新时代就业观更积极、更主动、更乐观、更多元。
董克用认为,年轻人对“延迟退休加大就业压力”的担忧,主要集中在公职类和专业技术类岗位,两类岗位在延迟退休方案中也应区别开。
培养专业技术人才通常需要更多的时间、物质成本投入,且工作时间越久,经验积累越深厚,被认为应当延迟退休年龄。
今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中科院南京天文光学技术研究所研究员崔向群提出,高级专业技术人才培养周期长,普遍具有博士学位。与本科学历人员相比,博士学位人员参加工作时间至少晚6至8年,按照60岁退休,为国家服务的时间只有30年左右,加上工作积累的时间成本,这一时间将再缩短20%左右。
“高级专业技术人才的延迟退休问题应当被优先考虑,可在单位需要,同时充分尊重高级专业技术人才个人意愿的前提下,对高级专业技术人才的退休时间给予更大幅度的自主选择权”。她表示。
董克用也持相同观点。他认为,对于资深的高级专业技术人才,年轻群体也很难取代,这一群体延迟退休也不会对年轻人造成太大影响,而公职人员到了一定时机就应当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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